时蔚明从书房退出来。
他内心翻涌着一种名为危机感的情绪。
从他知道安玦就是时家亲生二儿子开始,他就明白,这个人的存在,定然会夺走属于自己的一切。
如今自己的预感终于有了应验的兆头。
时蔚明内心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受。
“蔚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梁黛擦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刚好看见站在二楼楼梯口的时蔚明。
时蔚明的思绪被打断。
他强撑着面部肌肉,拉起一个勉强的微笑。
“我刚回来不久。”时蔚明回答。
“刚好,我炖了汤,你快来洗手,尝尝味道。”
梁黛笑着招呼时蔚明。
时蔚明听话,从楼梯上下来,跟着梁黛进了厨房。
厨房的灶上炖着一只汤锅,蒸腾的热气从锅盖上的小孔中涌出,带来一阵鲜香的味道。
家里上上下下的家务活儿都有阿姨在做,平日里梁黛是个完全养尊处优的富太太,根本不会染指一点家务,更别说像今日这般洗手作羹汤了。
时蔚明近乎是明知故问:“妈今天怎么亲自下厨了?”
梁黛垫着一方毛巾,亲手揭开炖得火热的汤锅。
她拿着勺子一边搅拌,一边回答时蔚明的话:
“这不是因为小玦今日回家来吗?他最近在剧组拍戏,肯定吃不好喝不好的,我给他炖个汤,补补身子。”
说这话的时候,梁黛的一双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汤锅,连半分目光都没有分给身旁的时蔚明。
时蔚明心中泛起酸意。
连他都很少能吃到母亲亲手做的饭菜。
并非是梁黛亲手做的饭菜有多么好吃。
而是那饭菜背后代表着珍视和看重。
时蔚明状似心疼梁黛,道:“这种事交给阿姨做就好了,妈你何苦还要亲自做呢。”
梁黛舀出一勺汤,放进碗里,递给时蔚明,“你快尝尝,小心烫。”
时蔚明接过小碗,吹了一口。
在他品尝时,梁黛回答道:“阿姨做的饭菜和我自己动手做的饭菜当然是不一样的。阿姨做的好吃,可我做的,是一份心意。”
梁黛眼底流露出独属于母亲的温柔:“小玦从小不在我的身边长大,我亏欠了他太多。虽说难以完全弥补,但能稍微补上一二,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意。”
听到梁黛的这番话,滚入口中的浓汤都变得无比苦涩。
时蔚明花了好大力气才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如何?”
看着时蔚明喝下汤,梁黛赶紧问:“咸淡合适吗?好喝吗?会不会有药材的味道?也不知道合不合小玦的口味。”
时蔚明勉强笑笑,“很好喝。”
听到他这样说,梁黛捂着胸口,终于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这就好这就好。我太久没下厨了,还真担心自己做的东西不好吃了。”
她嘴角带着甜丝丝的笑意,“以后我要多多下厨,给小玦多做几回,练习一下自己的厨艺。”
旁边正在帮忙炒菜的阿姨笑着插话:“夫人您实在不必担心的,且不说您做的饭本就好吃,那就算是不好,也是一片心意,玦少爷吃了定然是开心的。”
梁黛嗔怪地看了阿姨一眼,“那也要好好做才行啊。”
两个女人开始就给孩子做饭的话题讨论了起来。
时蔚明站在一旁冷眼瞧着,只觉得眼前的场景刺眼无比。
安玦的到来,不仅要分走本属于他的家产,也要分走他母亲的爱。
时蔚明捏着陶瓷碗的手指太过用力,都有些微微泛白。
终于,他的忍耐到了临界值。他害怕自己当着父母的面做出什么失控的事,于是只能放下碗,对梁黛道歉:
“妈,刚才我徐盛打电话过来,让我必须过去一趟,中午就没办法和你们一起吃饭了。”
梁黛很是意外,语气中带上了失望,“这……什么工作这么着急,能不能往后推推?”
时蔚明摇头,“我走了,妈。”
说完他抬步离开厨房。
梁黛赶忙追了几步,担心地问:“快到吃饭时间了,你带点饭菜在路上吃吧?”
时蔚明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道:“不用了妈,我在外面随便吃点就好。”
这时,安玦刚和时宗正说完话,从书房下来,站在楼梯上,正好碰见了这一幕。
时蔚明余光瞥见楼梯上的安玦,不自觉停下脚步,抬眼望去。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安玦的神色淡淡的,看着时蔚明,没有特殊的表情。
反观时蔚明,便显得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的神情之中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了一丝狠厉。
像是在看一个外来入侵的家伙。
只是眼神纠缠了片刻,安玦就从时蔚明的神色中读懂了什么。
心念电转,安玦想起自己方才进书房没有关紧房门。
他和时宗正的谈话应该是被时蔚明听见了。
怪不得时蔚明用一种看仇敌的眼神盯着自己。
他只怕是认为自己是回来抢夺家产的吧。
两人无声地对峙片刻。
时蔚明率先收回了目光,转头走出了家门外。
梁黛追在后边,看着时蔚明走出家门,叹了口气。
“这孩子。”
她当然也担心时蔚明会吃不饱饭。
-
从时家吃过饭出来之后,是齐竞灼来接的安玦。
这段时间齐竞灼活成了安玦的贴身助理,无论去哪里都是他车接车送,二十四小时待机,从来没见他忙过自己的事。
安玦坐上副驾驶后,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齐竞灼立即察觉到他情绪不高,忙问:“怎么了,在时家呆得不开心吗?”
安玦摇摇头。
时家夫妇和时熠对他很好,没有什么不开心的。
时宗正恨不得把公司股份塞到安玦手里,梁黛恨不能让安玦把整桌子菜吃完,还有时熠,给安玦买了一身衣裳鞋子。
好像是准备把安玦从前没穿过的衣服给补上似的。
去的时候安玦只带了一点水果,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几乎塞满了齐竞灼路虎的后备箱。
除去这些物质上的馈赠不提,时家人对待安玦的态度都很亲和友善。
再加上他们和自己现实生活中的亲人长得一模一样,彼此相处没什么隔膜。
可以说安玦在时家呆得很自在,好些瞬间都让他以为真的回到了自己的家。
“他们很好。”安玦想到出门时梁黛不舍的神情,便不自觉露出笑意。
“只是时蔚明……”
想到时蔚明,他嘴角的笑意凝固。
说到一半,安玦意识到什么,闭上了嘴。
他还从未和齐竞灼说过时蔚明的事。
安玦不知道该不该和他说。
齐竞灼问了下去:“时蔚明,就是你父母收养的那个孩子对吗?他怎么了?”
安玦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和齐竞灼说出一切。
“他不太喜欢我,我感觉他像是把我看作了敌人。”
“他应该早就知道我是时家走失的孩子这件事。”安玦道,“从前我的不少黑料,背后都有时蔚明的影子。”
听见安玦的这些话,齐竞灼望着前方的眼神渐渐冷厉。
他是听说过圈子里有个叫做时蔚明的人。但从来没有去主动了解过。
对齐竞灼来说,时蔚明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他从不知道安玦被黑,还有时蔚明的“功劳”。
从前安玦被全网黑得最厉害的时候,齐竞灼在潜心拍一部戏。
那部戏跑遍了世界各地取景,齐竞灼就跟着剧组,足迹遍布了整个世界。
他是个戏痴,演戏的时候全情投入,不为外界的任何事情分神。
也自然而然的,忽视了安玦。
安玦又是个过分听话的孩子,只报喜,不报忧。
两人通话的时候从不提自己被黑的事。
于是齐竞灼就这般忽略了恋人的问题。
直到很久之后才发现。
发现之后,齐竞灼想让自己的团队帮安玦反黑。
却被安玦以两人的关系还没公开拒绝了。
当时安玦是这样说的:“我不想让这些事打扰我们两个。公众人物被黑是正常的,我也有我的团队,你放心吧。”
原来这些黑料背后,有这样一个人在从中作梗。
齐竞灼已决心要补偿安玦,他悄悄握紧了方向盘,心中有了隐约的想法。
他嘴上是宽解的话:“别太在意无关紧要的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我会帮你的。”
破天荒的,安玦没有拒绝,而是笑着说:“谢谢你。”
齐竞灼心中一动,分神看了他一眼。
只见安玦笑得坦然又率真,再没有半分因为时蔚明而伤神的样子。
齐竞灼心中宽慰。
他知道安玦已经开始接受自己了。
-
深夜。
球形灯罩里透出莹莹的光。
时蔚明独自一人坐在宽大的床上,抱住膝盖,像是个脆弱的孩子。
他刚才做了一个梦。
可怕的梦。
他梦见自己变小了,回到了当年那座破败穷困的福利院。
福利院的围墙有大块的掉漆,地板也年久失修,才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每晚,自己就躺在潮湿黑暗的硬板小床上,只有一床薄薄的被单可以用来御寒。
原本说好带自己回家的时家夫妇,忽然找回了自己丢失的亲生孩子。
所以他们就领着自己回到了福利院。
时家夫妇对院长抱歉地说,他们找回了亲生孩子,没办法继续收养另一个孩子了。
院长满是褶皱的老脸上一瞬间露出嫌恶的表情,看向了被“退货”的小小时蔚明。
等时家夫妇离开之后,院长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拿出了小臂粗细的大棍。
“只有不听话的孩子才会被送回来。”院长阴森森地说,“而不听话的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
下一刻,时蔚明便惊醒了。
他浑身冷汗,仿佛当真置身于那破旧的福利院中,挨了院长的打。
他不停地大喘气,好半天才平复了心情。
而后他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强烈的念头——
他不能让安玦顶替了自己的人生。
给自己加加油!好好写!努力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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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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