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考试之后，大家迎来了期待已久的寒假。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呼出的空气里都夹杂着冰冷的霜雪。单薄的外套被换下，保暖的羽绒服成了众人的最爱。
卫珩给云殊意围好围巾，戴上手套后，有些歉疚地对云殊意说：“抱歉啊小意，今天我爸回国，我得去接他，不能去你家了。”
本来他们约好了放假在云殊意家玩几天，卫珩连行李都收拾好了，结果他爸昨晚传来消息说今天回国。
为了去接他爸，他都不能和小意一起回家了。
云殊意摇摇头表示不介意，拍了拍卫珩肩上的雪，“没事的，你爸更重要，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快去接他吧。路上注意安全。”
随后云殊意目送卫珩上车，一如曾经卫珩站在车外对自己挥手告别。
卫珩没和自己一起回家更好，因为他决定今天给父母坦白。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得知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所以他要保证卫珩不受到伤害。
爸妈前几天回国以后一直在忙公司里的事，一直没什么机会好好谈谈。
今天约好了去餐厅吃饭，是个好机会。
到餐厅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傍晚，空中刮着鹅毛大雪，经久不停，云殊意有些担心卫珩，他今天穿的少，不知道会不会冷。
另一边，云殊意挂念的卫珩已经接到了他爸，父子间沉默不语，像陌生人一般。
司机对此见怪不怪，自从他任职以来，他就没见过这对父子说过几句话。雇主家的事不是他能揣测的，于是他向来只开车，一句话也不说。
不过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爸。”卫珩开口，有些生疏地喊出这个字眼。
卫父头也不抬地批改文件，语气冷漠，“说。”
“我谈恋爱了。”
卫父皱眉，十分不赞同，“你还小，谈什么恋爱，分了。”
卫珩的火气瞬间上来，他最讨厌的就是他爸说一不二，丝毫不顾自己的态度，他冷声反驳道：“我不会分的，他很好，我会和他过一辈子，我只是告诉你一声。”
卫父嗤笑一声，收了手里的文件，话里满是讽刺，“一辈子，你以为一辈子这么好过，要是那么容易，我和你妈也能过一辈子。”接着，他缓了缓语气，“我是为了你好，你还小，见的世面不够，随随便便就被别的女孩子勾了魂，以后回想起来，你不会以这段感情为荣的。你的成绩本来就不好，要是再谈恋爱，你就无可救药了。”
他打量了一番卫珩，记忆里那个总是哭闹的小孩子居然已经长大了，“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你也成年了，过几天我给你找个联姻对象，肯定比你在学校找的要好。你还年轻，别急着结婚，先订婚，大学毕业再结婚。你是我卫卓深的孩子，就算资质一般，也有大把的女生想和你谈恋爱，不过肯定要端庄大方的世家女才配得上你。最好结婚的时候把对方手里的股份拿到手，不然如果对方不会听你的话，会惹出很多麻烦。”
卫珩握紧拳头，要不是顾忌着这是他爸，他早就一拳揍上去了。
他语气冷凝，沉声开口：“我说了，我会和他过一辈子，我们不可能分开！”
“他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论家室，他是云家小少爷，论资质，他比我聪明百倍，论相貌，他比所有人都好看。是我高攀的他。我不需要他的股份，以后我会把我的股份全部转给他。”
卫父突然抓住一个重点，“少爷？”不可置信地质问卫珩：“你那个对象是男的？！”
不等卫珩回答，他裹挟着怒气的声音传遍整个车厢。
“卫珩，你是卫家独子，要给卫家传宗接代，和女人生个孩子，得到对方的股份，就是你最大的作用。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你，是让你和男人搞在一起的吗！你太让我失望了！现在立马和他分手，我可以当这事没发过。”
“不可能。”
“你——”
“你以前是不是也这么对我妈说的，你和我妈结婚是不是只是为了传宗接代！只是为了外公家的股份！”
卫珩好像现在才看清卫卓荣的真面目。
红着眼打断他的话，大声指责：“在你眼里，我妈和其他的女人是不是没有区别，她不重要，我也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只要能给你带来利益，你是不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好吃好喝地供着我，呵，这么多年，一年就见这么一回，有你跟没你一样。家长会你从来不去，次次都是秘书管家，我的生日你肯定也忘记了，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
“要不是爷爷想让我和你好好相处，我早就和你断绝关系了。喊你一声爸是尊敬你，你不要以为你可以命令控制我。”
“啪——”
卫父的巴掌狠狠扇在了出言不逊的卫珩脸上。这一掌没有收力，十成十的力气扇过去，卫珩的脸上瞬间多了一个红肿的掌印。
卫珩毫不在意，他固执地看着卫卓荣。
“爸，你有期待过我的出生吗，哪怕一瞬。”
“……”
车上一片寂静。
本应该回答的人一脸冷漠，没有任何开口的征兆。
卫珩用一种失望的神色注视着他喊了十几年的父亲身上。
“林叔，停车。”
司机擦了把头上的冷汗，从后视镜里窥了一眼卫父的神色，见他没有阻止，便将车停在路边。
卫珩提起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卫父透过车窗注视那个远去的背影，阴沉着开口：“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吧。。”
司机擦了下额头的汗，“是，我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凛冽的寒风不断吹打在卫珩脸上。
卫珩突然感到无比悲戚。
他每个月都会和母亲见几面。
没有了压抑的生活环境，现在的母亲比以前精神多了，逐渐接手了家里的公司，好像已经忘却了曾经的痛苦。但当他问起他们曾经争吵的什么，母亲用哀伤的眼神看着自己，不愿多说。
于是他想着，就让秘密**在时间里，有些问题不必打破砂锅问到底。
但现在他知道了。知道了为什么母亲要如此悲哀——因为自己就是悲哀的产物。
看到他，就会让母亲想起那段痛苦的时光，
知道真相后，对卫父抱有的最后一丝期望就此破碎。
好像有什么在流。
卫珩摊开手。
几滴冰冷的泪水砸在手心。
是他在哭。
为什么哭？
自己早该发觉了。
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他颤抖着手拨通电话。
“喂？卫珩？”
“小意……我好想没有家了……”
听到对面焦急的关切，卫珩握紧手机，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不断呼唤云殊意的名字。
云殊意坐上车，不断催促司机快点，一边耐心地安抚卫珩：“我在，卫珩，我还在。你不要伤心。”
“不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我会永远陪着你。”
赶到卫珩告诉自己的地点，云殊意一眼就看见了茫茫大雪中，孤寂悲戚的身影。
厚厚的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一条脚印逐渐蔓延到卫珩身边。
云殊意伸手去拉卫珩，想让他跟自己走，但卫珩就像一个精致的提线木偶一般，毫无动静。
握着手机的手一片冰冷。
蓦然，他注意到卫珩的脸，颇为心疼地抬手，冰凉的手覆盖在发热肿胀的脸颊上。
“卫珩……”
仿佛慢了一拍一样，卫珩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抬眸看着云殊意。
不知他站了多久，眼捷上已经挂满了晶莹的冰晶。衬得他的眸子冷得令人发寒。
卫珩动了动僵硬的手，手臂上的雪花再一次坠落。
他死死抱住云殊意。
“小意，我才知道，原来没有人期待我的出生，我一出生就注定了被抛弃。”
说着说着，卫珩哽咽起来，成串的泪水不断落下，似乎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全部哭出来。和卫父对峙的时候他没有哭，独自一人下车他没有哭，但是当他看到满脸焦急的云殊意时，他再也忍不住了。
卫珩颤抖着嗓音说完刚才发生的一切，泣不成声。
云殊意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着卫珩的背。他踮起脚，吻在卫珩早已被冻得没有丝毫热意的唇上。
“我期待。”云殊意温柔地说着，像是情人间的告白一般，饱含炽热的情意，“我期待你的降生，期待你的成长，期待你的未来。”
云殊意捧着卫珩的脸，认真注视他哀伤的眼眸。
“我以我的生命发誓，我会永远爱你，直至我消亡。”
一瞬间，天地缄默。
云殊意用上他神魂的力量起誓，一旦他背叛誓言，他将面临灵魂和肉/体的双重惩戒。本就破碎的精神海发出痛苦的悲鸣，云殊意脸色白了一瞬，默默将这阵疼痛忍下去。
卫珩神色错愕，他有时感觉自己离云殊意很远，他虚无缥缈到自己难以触碰。
午夜梦回，他会怀疑云殊意是否喜欢自己，那天的表白、亲吻，是否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不是的。
现在，他可以肯定地说，不是的。
云殊意爱他，比他爱云殊意更深。
他从云殊意的眼中，看到了浓烈的感情。
仿佛一团熊熊大火包裹着自己，将冰冷的雪融化，将自己拉回人世。
见卫珩冷静了下来，云殊意再次牵起他的手。
“走吧，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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