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野兔咬人

来人是秦祁,是尚武三年,本该在太子晋升之日,宫里宴庆之时,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秦祁。

也是她前世亲手所杀的秦祁。

柳酉强行掩下眼底的愕然。

来人太过及时,以至于脚下正在亲密的二人根本未见柳酉身影。

柳酉拧眉,眼底下意识是对他前世废材印象的遗留嫌恶。

只停顿瞬间,柳酉就收起眼色,下一秒温和言道:“请问阁下何人?”

秦祁闻言未语,待那两人纠缠片刻结束,言欢着往远处走去后,他才松开手,用沉沉的眸子望向柳酉。

看出她乖顺的话里实际暗藏不爽,身上又是破败的褴褛衣衫,显得可可怜怜,活像一只浑身扎满了刺的小兔。

秦祁眉毛柔和轻挑。

柳酉真的能是李青的女儿吗?怎么和他父亲传闻中清逸洒脱的性子如此不同?

心底疑惑,却有一阵难以名状的浓烈悲伤袭来,仿佛再见故人时的顺心而发的悲哀之感。

咚咚,咚咚,声声有力。

他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眉毛在黑夜中不可见地紧拧一下。

柳酉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想到上辈子秦祁徒有皇帝之名却没有皇帝应有之举,反而浑噩度日,她心里就一股气不顺,话里也不算饶人:“阁下可知,街上强掳民女是犯法?”

秦祁听到她的有意逼问,“呵”地一下笑了出来。

他怎么会不知,审理衙的案子全是他在管。

秦祁抖抖自己袖上的尘土,语气悠悠:“姑娘多想了,我只是见你躺倒街上,以为你需要救助才来。”

“可终归也不该如此冒犯。”柳酉沉声言道。

异姓的阮烈和昏庸的秦祁,都不是应当被扶持的人选。

自己刚出虎穴,又入虎口,快撤才是当务之急。

“若是如此,阁下心意民女心领了,夜色不早,阁下也快回吧。”说着,柳酉强行支撑起自己的身子想要站起。

结果却一个脱力,她再次跌在秦祁身上。

怀里身子单薄,果真像只瑟瑟发抖的带刺小兔,秦祁似笑非笑:“姑娘,要不还是我送你吧?”

“不用。”柳酉立马松开手上的衣襟,一个马蹲再次摔倒。

屋瓦松动,摇了些尘土下去。

当真是好没面子。柳酉面颊染上晕红。

“姑娘你,真能自己回家?”

柳酉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深究那语气里的嘲笑意味。

她手脚并用后挪一步,和面前男人腾开距离。

“阁下多虑,我有手有脚,自是可以。”

红紫淤青,内骨磨损,皮肉无力。

秦祁看穿了她的窘迫,却没当面指出来,只看她像只遍体受伤但依旧警觉的兔子,冲着面前的陌生人张牙舞爪。

这怕不是只野兔吧。秦祁扬唇。

寒风吹过,柳酉缩到了屋顶边角。

她撇身探头,看到高度不禁瑟缩下脖子,脸色凝重。

只权衡了一瞬间,她抬头便又是温顺无害的笑容:“阁下若想帮助我,可否带我下了这房顶呢?民女害怕得厉害。”

要强的野兔故作无辜,想要骗取路人片刻的同情。

变得真快。秦祁讪笑,上前轻盈地对柳酉打起横抱,一个抬步飞回地面。

地面带来的温暖与安心是无可比拟的。柳酉被放下后便坐地上紧贴着墙。

几条街道之外,传来的是广阳大街上的人们欢度福元节的热闹笑声。

两人于这条阴暗的巷子里,一站一坐,空气寂静。

秦祁立于一旁。自己方才一路跟随,见到她从舞楼里慌慌张张跑出来,半路上就被人按在地上拳打脚踢,现如今又对他警惕万分。秦祁无声地叹出口气。

看上去可怜至极,但内里实在倔强得不得了。

“今日多谢阁下,阁下还是快回吧,家里人会担心的。”

秦祁笑意淡淡:“姑娘伤势严重,还是尽快医治为好,以后若是有需要,可来太子府报秦祁的名号。”空巷里回荡着男人沉静如檀香的声音。

他抬脚缓缓离开,有些泥泞的土地上印下了浅淡的脚印。

他不急。

今日出手,只是不想自己觊觎已久的猎物被阮烈无意抢先。

自己和她,来日方长。

柳酉没有搭话,只默默盯着那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

本就该这样,他们本就不该认识。

以后若是再见,怕是她作为朝堂对家,和大秩太子争权夺势了。

那时,秦祁应该会恨她的。

不过柳酉念及今日之恩,下次相遇,会给他留些余地的。

这辈子的醒来是老天给她的机会,是她转变这一切的契机。

秦祁脚下缓缓停住。

一边是平静的湖水,细腻浸润着岸边的泥沼,一边是树林深处带来的的幽远漆黑。

他停在湖边,眸色沉沉看着那水面:“停风,有搜到什么吗?”

一位约莫二十岁出头的男人从树影中走出,他身着黑色软甲,走路带来一阵强劲的武风,朝秦祁低头抱拳后回道:

“殿下,她身上没有我们要的东西,但卑职捡到一张遗落在地的卖身契。”

秦祁借过那张薄纸,看到上面印着赤月舞楼几个大字名头后,便收在衣裳胸膛处夹层里。

她功力不浅,从抱住她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了。

只是自己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舞姿翩翩的柳酉。

武功高明的柳酉。

伤痕累累的柳酉。

湖面还在微微荡漾,有银白色的波光映在秦祁硬朗的面孔上。

柳酉双腿虚软,一路跌跌撞撞,等走到某个人迹鲜少的桥洞方才停下。

身上的衣裳被风吹干完全,无家可归之人没有银子,也就没有地方落宿。

柳酉一边想着,一边给自己用树叶和野草理出一处休憩空间。

舞楼是万不得再回的。

在那儿,女子落红后不能单一从事跳舞,必须开始侍客,这时,之前就盯上舞娘的观客们往往会一拥而上,生意大好,舞娘则苦不堪言。

柳酉前些年用了药,好不容易才瞒过了二三年,可现如今,药也抵不过生理极限而失效了,自己也拼了命才从舞楼逃脱出来。

她躺在草垛里,听着桥洞里一直在细细簌簌的老鼠吱叫的声音,仿佛在啃食什么。

一只野猫灵巧地出现,越过柳酉后便朝某个方向越去,钻进黑暗,之后便再无老鼠声音,只有血液迸溅的汁液声。

柳酉突然来了灵感。

前世她被阮烈带走后,并未直接安顿在戍城王府里,而是先去了一个叫疏雪阁的角斗场。

这里原是上一朝最后一任皇帝为巩固政权私设的战士决斗营,大批军队在这里进行过严酷训练。

现如今,疏雪阁明面上变成了餐楼,实际在地下依旧属于嗜血之地。

有罪的家仆会被遣到这里来,与另一个本互不相识的人决斗厮杀,初识即永别。

每晚,都会有大批王公子弟不辞辛苦低调前来,追求刺激般扔下大批赌注。

而柳酉自己,上一世就是被阮烈丢在这里进行训练,阮烈美其名曰,历练。

前世的柳酉在这里白天睡觉晚上决斗,每天只要一睁眼就在想对方死或者自己死。

她休养了半月,这几日恰逢旱季,不仅没有淹没她的暂时住所,河里石头甚至一翻一个螃蟹,因而吃食倒不成问题。

当她站在疏雪阁阁前的时候,她脚底稳固,叫人看不出任何病灶。

有店小二拿着抹布上前笑道:“客官,小店今日打烊啦,辛苦您下回再来。”

柳酉微微一笑:“尘阁扰客前来拜访。”

店小二愣了一下,上下扫量了眼柳酉,拧眉凑近她小声回道:“先生这边请。”

小二将她领到后厨处,柳酉缓缓跟着。

见她悠闲,小二回头小声问道:“敢问先生您,是哪家贵公子举荐过来的呀?”

这一问,柳酉面上强装镇静,实际在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上辈子从未参与过疏雪阁血腥活动的王室子弟,发现最好人选竟然是秦祁。

秦祁上辈子当皇帝废物归废物,可也从未做过什么背德沦丧之事。

饶是消息灵通如阮烈,最后也是在把柄全无的情况下,不得已采用最原始的暴力方式,发兵宫变谋反。

秦祁至少,不会参与这些江湖乱事。

“秦太子,刚册封那位。”她语气悠悠,仿佛回答今晚吃什么。

店小二双眸微微睁大眼色晦暗,停顿片刻,抬头又是一片笑意:“这样啊,先生真是高驾,快,这边请。”

得空,小二急忙赶去给那位知会了一声柳酉的话,那位听后也只是笑笑,摇摇头由着她去了。

柳酉一上场,现场一片嘘声。

今天选的男人实在瘦弱,比赛肯定不够刺激。

有甚者开始将手里的杯盏往柳酉身上扔,被她轻巧躲过。

柳酉为了掩盖身份刻意戴了狰狞的黑豹面具,换了统一的服装,加上大家历来默认参加这种比赛的都是男人,故而远远一望,柳酉确实像个身材瘦弱的男打手。

有人坐在座位上,朝旁边的同僚打趣:“让你家端菜的仆人过来试试?说不定打得都比他好。”

同僚笑着推搡回去:“算了吧,我家奴仆没偷又没抢,本公子可当不了那么心狠的人。”

柳酉闲庭信步,侧身轻巧躲过高位掷来的种种物件。

对面壮汉见柳酉瘦弱,对自己今晚的胜利志在必得,狞笑着露出嘴里的黄色大牙。

看他冲来,柳酉竟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体重虽大,可惜过于笨重,漏洞百出。训练场上,她见到这样的士兵,那人是要挨打的。

柳酉冷笑一声。

待壮汉跑到离自己只有半尺之时,她双手攀上壮汉肩膀轻轻借力,原地一跳像猫儿一样突然就跃入空中,躲开他酝酿已久的撞击。

刹那间转身,她趁机绕身跨在壮汉背上,驭马一般,又用肘处的鹰嘴骨一下猛击壮汉敦实的脖颈。

那壮汉双脚还在惯性向前走着,上半身却僵硬至极。

他两只手还在前伸想环抱住什么,不停抓挠,直到他嘴角有泂泂鲜血涌出,滴滴答答淌了一路后,身体才轰然倒地。

三秒不到,酣畅淋漓。

场上没有人出声,按规定,为保证场内公平性,每次比赛都要随机抽一人下场,证实场上的人确实死透后,方可宣布胜者。

一名穿着青绿缎的年轻小公子颤颤悠悠上前,一支袖口捂鼻,伸出另一只手去探壮汉的鼻息,确定了无气息后,小公子当场瘫坐。

他不可置信地颤声大喊:“死了!死了!他死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瘦弱不可扶柳的人物,打斗间竟如此暴力。

一时间,黑豹面具声名鹊起,每日前来买票观赛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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