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七月十一这天,逍遥派热闹非凡,里里外外的宾客让这座安静了许久的茯苓山变得嘈杂无比。
赵文卓凤冠霞帔,从逍遥派被八抬大轿接到了豫章城里,叶青的家事如他所说虽不算富有,但还算体面。贺宴舟应了赵文卓的半条街的嫁妆也随着轿子一同风风光光进入了豫章叶府。
虽然将军府已被封存,但赵将军之女出嫁,豫章城的百姓也都跑来祝福了。
好在赵文卓虽然出嫁,但嫁给的是自己的师兄,门派在哪他们总要回来的,所以贺宴舟心里也并非因失去一段时间耳边吵杂的赵文卓的声音而感到太难受。
后来听说赵文卓在叶府产下一女,专门传来信鸽让贺宴舟亲自取名。贺宴舟文化不多,想来想去便给小侄女取名为叶文昭。文以载道,昭昭有光,江湖水深,他不希望阿昭再落入这是非之地。
这天夜里贺宴舟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刚要开门出去透透气,结果苏邵从窗外翻进他的房门,一脸奸笑地看着他。
“我看白日里师兄不大开心,怎么?最近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苏邵一屁股坐在桌子前,随手在果盘里挑了一个最大的葡萄,丢到了嘴里,“过几日小师妹他们便要回来了,听说还带了个小侄女,真好奇长什么样子呢。”
贺宴舟一身素衣,褪去白日里的掌门服,倒是轻松了不少。
“你还真是这么多年了,一身清贵公子的模样,做起事来,倒像是只野猴子。”
“呵呵。大师兄要同我下山去吗?”苏邵一边吃着葡萄一边道:“我今日是来辞别的,我呆在茯苓山上太久了,山下也有很多事情是我需要去处理的。”
“哦?你要去处理什么事情?”贺宴舟问道。
苏邵看着他没回答,只是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我嘛,你们都说了,像只猴子一样。是猴子肯定是要到处乱跑的,不跑得上蹿下跳心里不舒服。师兄,你有你的执着,我也有我的挂碍——我要去做为民除害的刀,杀了那些个贪婪**的官员!”
“你可知这样子会将你推入险境?江湖朝堂本就不该互相干预,你这么做,逍遥派再大的能力也有保不住你的时候。你确定吗?”贺宴舟说着深深叹了口气。
“我确定!朝廷管不了的事情我要管,朝廷管得了的事情我也要管!哼,都是为天下百姓,熟重熟轻,重要吗?!”苏邵一脸愤恨道。
贺宴舟有些惊讶,从未想过苏邵会有今日这样的魄力,于是问道:“你来逍遥派之前的身份我不知道,但无论如何,你既然是从这里出去的,那便千万莫要乱杀无辜!”
“放心吧师兄,今日我要杀错一个人,来日自会有千万把刀剑架在我脖子上!”苏邵说道。
“说好了!每年过节都要回来。要是每隔一年回不来,那就三年!不能再长了,超过三年回不来,逍遥派的门你要进还得和你师兄师姐打一场!”贺宴舟看着苏邵的背影大声说道。
那边的人影子微微一颤,侧过身回了句:“好。”
等苏邵离开后,贺宴舟心里的顾虑又重新涌上心头。自继位掌门以来,他一直都在学习段子琛的方式,跟随着他一步一个脚印,好在还没有出过错,但也正是如此他总会顾虑太多事情——如今江湖之中崛起的门派不止逍遥派,如苏邵所说,江湖动乱,百姓水深火热,而朝堂,朝堂鱼龙混杂,尔虞我诈,想的是如何夺权利己,而非为天下百姓着想。
他深怕哪天自己走错了路。
然转眼,时间如梭,江湖便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江湖。人人都道贺宴舟的剑术天下无双,在膜拜他的同时,也开始有人对他不满。江湖谣言四起,但总不会有人瞎了眼想着要去挑战贺宴舟的无双剑法。
直到有一天二十四岁的贺宴舟遇到了四十岁的巫行风,两人臭味相投,把酒言欢,一拍即合,成为了世上不可多得的知己。
他在后山建了座酒窖,藏着五湖四海的名酒,不邀请别人,只邀请身在南诏的巫行风前来对饮。
师弟师妹们早知道他们大师兄的德行,却没有多说什么,大家都是一样,讨厌江湖当中那些发恶发臭的规矩。非要分出个正邪,以显得自己高贵无比。
“茯苓山的景在南诏难得一见,但南诏的景,在茯苓山同样难得。”巫行风坐在白梅树下,手里拿着一坛酒,酒坛子碰了碰戴在额头上的诏额,道:“贺兄要是感兴趣,来日可随巫某去南诏看看南诏的风光如何?”
贺宴舟仰靠在白梅树上,将空酒坛子随手一扔,面色潮红,道:“不必等了,我今日就……随你到南诏涨涨见识!”
巫行风挑了挑眉眼,玩笑道:“贺兄如此豪迈,巫某胆敢问一句,你知我是南冥教教主,与我同流合污,不怕名门正派找茬儿?”
“有何可惧?贵教在他们眼里是邪|教,在我眼里却是个有趣且特别的组织。只不过地域相隔千万里,有些东西认知不同,看法自然不同。是非对错,我贺宴舟自会判断,从不在乎别人说什么。”贺宴舟说着从树上跳了下来,将酒坛子’啪嗒‘一声往后一扔,回头对着巫行风道:“巫兄还不快带路,今日我师弟师妹都在,走慢了会被抓到的。”
“哈哈哈哈!巫某就喜欢贺兄这样有个性的大侠!不过,你既然都不在乎世人看法,又为何会害怕师弟师妹呢?”巫行风问道。
贺宴舟道:“不是怕他们知道我与邪|教相交,而是怕他们捉我回去处理门派大大小小事宜。当掌门可不是容易事啊!”
“那还废什么话,南诏离豫章千里路,现在出发最快也得七日之后抵达!”巫行风说着已经踩着轻功往山下飞去。
贺宴舟冷哼一声也跟了上去。
自从贺宴舟出关后,门派事宜几乎交给了师弟师妹打理,他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时候半个月不见人影。所以今日他离开逍遥派去体验所谓的风土人情,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七日后贺宴舟同巫行风到了南诏国,由于他身份特殊,特地带了面具。南诏人民热情好客,他一路吃喝玩乐,随巫行风到了南冥教。
第一次到南冥教巫行风便丢给了他一张南冥教的通行令牌,如此一来,他只要在茯苓山感到无聊无趣时便会大老远跑来南诏来,在南冥教佛陀阁中与巫行风对酒当歌,比武切磋。
一来二去,贺宴舟便熟悉了南冥教的构况,以及巫行风的两个儿子。
贺宴舟是无双剑法的创始人,是剑圣。他第一次与巫行风在佛陀阁畅快淋漓地对酒言欢时,巫暮云一眼便认出了他腰间的无双剑。
于是便硬着头皮、红着脸蛋请求贺宴舟教自己剑法,但前几次都被拒绝了。
佛陀阁外有一潭莲花池,透过窗棂可以清楚瞧见池子里的莲花,以及南边触手可及的月亮。
贺宴舟不知道巫暮云是如何识破自己的身份的,前几次都是直接拒绝,这个时候却想着挑逗几句:“二公子要我教你剑法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作为交换,二公子给贺某什么以作为报酬呢?”
月色朦胧,照在巫暮云身上显得格外耀眼。巫暮云十七岁和贺宴舟十七岁时一样意气风发,眼里、心里都是对武学的痴迷,但他与贺宴舟不同,凡是厉害的,不论强大的内力、快刀、利剑他都想要学来看看。
“我身上没有银两,但父亲会给你的。想要多少都给你。”巫暮云的嗓音清澈透亮,虽然站在他面前的是江湖中两位鼎鼎大名的高手,他也因为自己无礼冲进佛陀阁而感到羞愧,但他却很倔强,站在两人面前如同一颗钉子,屹立不倒。
贺宴舟看着一旁不闻不问的巫行风,从他滋生要逗一逗巫暮云开始,巫行风便没有了声音,“我说巫兄。你这二公子说你要给我银两,想着拿银两套我教他武功呢。你说怎么办?”
巫行风道:“贺兄若想收徒,逍遥派上下多少人排着队等着,何必来我南冥教?”
“看吧,你父亲懂我。二公子,你长得好看,我倒是很想教你两招,不为别的,就为我贺某人喜欢好看的!”
“没想到贺兄还是看脸的,既是如此,我这孩子运气岂不是不错?得天下第一剑教授剑法,这种事情江湖之中谁人不想?”巫行风说话间往后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巫暮云,“还不快些磕头,叫声师傅好?”
贺宴舟连忙笑道:“不必,不必。我教授二公子几招剑法而已,用不着磕头认师傅。巫兄这番可就言重了。”
“怎地言重?这小子看见厉害的武功就想习来看看,若不是有练武天赋,东学一半,西学一半,混乱冗杂,能有啥成就?”
巫暮云眼里倏然升起了厌恶,扫过巫行风的脸,看向贺宴舟,“贺……”他愣了半响硬是没叫出声,这时贺宴舟笑道:“我与你父亲是挚友,你该叫我一声叔叔。”
巫暮云便硬着头皮道:“贺叔……若是不想教我,便不勉强。况且父亲说得对,我这样学武成不了大事,所以未来南冥教最好别交到我手中!”说罢他便准备离开,贺宴舟赶忙拦住了。
“诶。我可没说不教,二公子理解能力不太行啊。方才不是说了吗?教你几招,学着玩玩。”贺宴舟笑吟吟地看着巫暮云,时不时上下打量,总之眼神不怀善意。
巫暮云沉了口气,冷静了下来。他与巫行风一直以来都是这番不对付,但在学武这件事上,巫暮云愿意让他三分,所以以往戾气再重,今日也只能被他压了下去。
贺宴舟也知晓这父子二人的脾性,来这里也没少见他们斗嘴怄气。可是不得不说,巫暮云确实是个练武奇才,巫行风没想着教他太多武功,都是他从别人手里东拼西凑而来的,没想到却学了最精华的部分,一招一式,干净利落。
所以,他答应教他武功,也并非完全看在巫行风的面上的,也有自己的心思,想亲眼看看,南诏的天才是什么样的。
“明日卯时,我……我在龙胆田等着贺叔。”巫暮云丢下这话像是再也呆不住了,急匆匆离开了佛陀阁。
“贺兄,你怎么看上我这儿子了?”巫行风手里拿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贺宴舟。
贺宴舟心里咯噔一声,转而看向别的地方,装作镇定的样子,“你也知道,你这儿子骨骼精奇,是个练武的好苗子。看他这些年东拼西凑的本事,也可谓是个天才。我教他几招剑术,说不定他能延伸出来更厉害的招式。”
巫行风一脸怀疑道:“哦?是吗?这就是你看上他的原因?”
贺宴舟不确定巫行风嘴里的看赏是什么意思,这老小子必定是知晓自己的喜好,说这话出来,怎么都像是故意挑衅。
“错了。本大侠坚守底线,不违背道德,也定不会乱了规矩。巫兄大可放心。”
“哈哈哈哈!我也不是不放心,阿云是个好胜心强的孩子,他呀,也绝不会容忍自己做出出格的事情。”
贺宴舟假意喝酒,心里却琢磨着:“好胜心确实是强,但也执拗极了。若真要与他有染,以我那找一个丢一个,凡是你情我愿,绝不负责的做事风格,这小子怕是不好缠哦。”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