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从盏冲进山洞中,找了一路,打跑了无数妖精,却只在洞的最深处,看见了一个站在莲花上的青年。
他面容清俊,低垂的眼睛冷若冰霜。在他脚下,是盛放的荧蓝色莲花,妖异而冷清。
最令人不能忽视的,就是他身边环绕着的无数锋利的玉刃。
这样的脸,他从没见过。
但他还是在见到谢行清背后的大光相那一瞬间,“咔”的一声,他似乎感觉到自己脑子里有根弦断了。
大光相就是一个神的神格,不是后天勤修可以得到的东西,是天地钦封的神明才能有的。
如今这世界,山精野怪常见,但由天地孕育出的神明,却只有东西南北和地府的五位。
猛然间多出一位,还是个成年体,重伤累累的成年体。
他也有些拿不准该怎么办。
如果单比灵气的话,在谢行清的威压下,他甚至没有把握自己能够完全战胜他。
还是那句话,未知是一个人最大的恐惧。
所以,他退而求其次,把谢行清带了回来。不仅仅是为了盘问他的来历,更是一种管束。
软禁起这个来历不明、又实力强劲的神明,于他这个地头蛇而言,最简单不过。
“谢公子把我的灵气引入体内即可。”
江从盏慢悠悠道。
这是实话,这缝合咒的咒引就是施咒人的一缕灵气。
不一会,灵气消失,谢行清重新睁开眼睛。
江从盏的指尖还残留着缝合咒的金芒,他抱臂倚在雕花楹柱旁,看着谢行清漫不经心地把玩玉刃。
荧蓝的灵气缠绕着青年修长指节,嗜血的刃尖却乖顺地像只小猫,轻巧地绕着主人的指尖流转。
江从盏自顾自地说:“之前公子问我,如今天地间有哪些神明。”
“自我诞生起,就知道天地间算上我,共有五个。地上的东西南北各一位,分别对应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地下的地府只一位,对应黄泉。”
“各有各的辖区,我与他们不算熟,但也不至于完全陌生。公子如果感兴趣,府上的藏书阁随你观览。”
江从盏说罢,盯着一动不动的谢行清。
按理来说,引异体的灵气入体应该是极其痛苦煎熬的,但是眼前这人却如此镇定。
在江从盏本来漆黑的瞳孔里,游荡起一抹不易察觉的银色。
突然,他的脑子里“嗡”地弹了一声错弦,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以谢行清狡兔三窟的性子,那一缕灵气……真的被谢行清引入体内了吗?
谢行清一开始防备着这股灵气,于是悄悄地拆解了江从盏施给他的整个咒法。
一层一层拆到最后才发现,这竟然是自己编纂的缝合咒。
几千年前随手写下的东西,竟然还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只是这咒引……
“东神阁下倒是博古通今。”谢行清翻转手腕,玉刃迅速被收回成手镯。
他意思不明地抛出一句话,“连三千年前的缝合咒残卷都能寻得。”
果然。
檐角青铜铃无风自鸣,江从盏笑着抚摸自己的剑鞘。谢行清抬眸,看向江从盏的眼睛。
江从盏回望过去,发现他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金边勾勒的自己。
“阁下却是学艺不精,只给我用了一半的灵气。”
咒法准确,但用来做咒引的灵气却只有一半。
这就相当于医生开中药,但药量配比不对,甚至是最重要的那一味药缺斤少两。
缝合咒本来就是治标不治本的玩意儿,即使缝上了也会有崩开的风险,半拉子的缝合咒更是效用大大减半,跟纸糊的一样脆弱。
咒术一成,谢行清就立马看穿了江从盏的意思。
这就好比你豢养了一只折了腿的鸟雀,只满足了它的温饱,却一直放任它的腿瘸着,变相软禁着它。
谢行清知道这是害怕给他补好魂魄,他会逃走,于是用这个残次品拿捏他。
偏偏缝合咒又必须另一人施咒,也就是说,谢行清自己是没法对自己施用这个咒的。
所以谢行清很不爽。
“不及谢公子心思缜密。”江从盏慢慢走近,他站着,而谢行清坐着,剑穗雪白的流苏扫过对方的乌发,“连那一半的灵气都没有引入体内,不也是在防着我吗?”
“把另一半的灵气补给我。”谢行清眯起眼睛,很有压迫感地威胁着江从盏道。
然而这在江从盏眼里几乎没有威胁。
江从盏恶劣地笑了,反问道:“如果我不给呢?”
“你有什么办法?”
谢行清眯着的眼睛几乎要把江从盏盯穿。
他确实没什么办法。
打架是得不偿失的,下保证书是拉不下脸来的。
这可太耻辱了。
两人气息纠缠间,池中的锦鲤突然疯狂撞击石壁,溅出的水花洒出池子,泼在地上,暗色的水沿着纹路自己流淌,水汽氤氲成花的形状。
谢行清听见动静立马就站了起来,透过窗户,他得以瞥见水面的倒影。
——他们本该分立的影子正诡异地扭曲着,交叠成双生莲纹。
谢行清愣了一下,双生莲纹?
这不是那个……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这一瞬间的愣神里,江从盏猛然扣住他的手腕,把他反手按桌面上。
两只手被江从盏从手腕处禁锢住,举过头顶扣在桌面上。
谢行清一瞬间睁大了双眼。
又是偷袭!
“放开!”他气急败坏地转头,瞪着江从盏气道。
他用力挣扎,却发现根本挣不开江从盏的桎梏。那只手就像铁链一样拴住了他的双手,令他动弹不得。
“你什么意图我难道不知道?”谢行清气道,“我已经许下承诺,你应该知道我不会乱跑!”
谢行清被按得难受,但却难以施力。
江从盏等他静下来,才俯下身来,靠在谢行清的耳边轻轻说:“谢公子不要再做无用功了。”
他善意地提醒道:“他人的灵气入体确实会难受,劳烦你受着了。”
“你!”
话罢,江从盏不理会他的挣扎,撩开谢行清脖子后的黑发。
白瓷一样的脖颈果然没有灵气入体的痕迹。
他自顾自地召唤自己刚刚的那缕灵气。一缕金色的灵气闻召,从谢行清的玉镯里悠悠地飘出来。
原来,谢行清的玉镯可以暂时储存灵气。
——怪不得刚刚自己的灵气消失了。
江从盏挑眉,发现了有趣的事情。
他将空闲的那只手完全覆盖在谢行清的后颈上,他对谢行清的挣扎有些新奇,向来都是顺从他的人更多些。
他的灵气没有一丝缓冲,直接进到了谢行清的体内。
缝合咒正式被摧动,在谢行清体内一点一点地缝合着破烂的魂魄。
他的魂魄分离已久,强行粘起两片来,就像是千万只蚂蚁啃咬,全身上下细细密密的疼。
金色的灵气却并不疼惜他,似乎是惩罚,只是游走在魂魄与骨骼之间,一点点地衔接起各处的脉络。
最终,灵气像溪流一样汇聚到心口处,编织成了一朵莲花,填上了心口魂魄的空缺。
后颈处被江从盏炽热的灵气灼伤,现在正火辣辣地疼。
谢行清的脑中一阵晕眩,这时江从盏又松开了他的手,他晃了一下身形,慢慢坐到凳子上。
“缝合咒要十天……”江从盏不疾不徐道。
“要十天才能稳固。”谢行清冷哼一声,讥讽道,“足够你把牢笼修得更精巧些。”
江从盏闻言却没有说话。
谢行清会不高兴,他当然知道。
三千多年前的谢行清也是执掌一方的神明,何曾被人按在桌子上威胁过呢?
他第一次干这种囚禁人的事情,良心隐隐不安。但是,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锦鲤得了MVP!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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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缝合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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