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反噬又没有那么猛烈。万千酷刑来回百变,卡在最后一步不断地折磨着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就像个穷途末路的使徒,被拦截在了死亡的前夕。
似乎是知道主人在回忆,腕间的玉镯互相撞击,似是在道歉,也似是在叹息。
它们发出轻灵的细响,荧蓝色的灵气缓缓流淌在玉石之间,就像生生不息的河流。
他放松下来,灵气便肆无忌惮地散发开来,顺着青瓷盏边缘攀爬,萦绕在整间屋子里。
谢行清垂头静坐在屋子里,就像一尊永恒的雕塑,浸泡在灵气的温泉里。
完全放松后,不受控制的灵气像一条条没有骨头的蛇,悠悠地缠绕上木柱,盘旋着往上升。
"还不安分......"
他低笑着扯开衣襟,心口浮现的仙莲花纹正在渗血。
那里的伤最重,当年自己的玉刃带着十成十的力贯穿了自己的胸口,将心口的那片魂魄捅出了身体,逸散到了人间。
直到现在都没找回来。
刚刚回忆的时候情绪波动,显然是牵扯到了旧伤口。
他的指尖蘸取血珠,他微微抬头,迎着月光,看着殷红的指尖。
胸口的血还在汩汩地流,染红了月白的衣衫。但他丝毫不在意。
他对着月光摊开了掌心,里面躺着江从盏给他的半缕银色灵气。
灵气就是灵气,不同于凡气,极通人性,很快就像一根针一样缝合了他胸口的伤,止住了小溪一般的血流。
谢行清合上眼,静静地听着自己的魂魄被拉扯到一起,最后被窸窸窣窣地缝起来。
在这生机勃勃的山间,什么都是活的,唯有自己枯槁如死物。漫长的沉眠中,唯有阴魂不散的疼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存活。
疼痛就像旧友,经年难忘。
晨光穿透云翳时,谢行清正倚着雕花的木栏数檐角冰棱。
风铃微动,他静静地盯着水池边正在喂鱼的江从盏。
玄色的衣袍堆叠在地上,上面金色的虎纹在晨曦里明灭生辉。
他的脚边站了一群小瓷娃娃,不过小腿高的身高,头极大,占了身高的一半。
它们戴着个黑色的瓜皮小帽,眉心一点金痣,正用脆生生的音色给江从盏念着今日刚呈递上来的事情。
江从盏许久不回来山里一趟,偶然间回来,山里的精怪就把问题像泄洪的山泉水一样一股脑地写给他。
不过一个晚上,书房里就堆满了卷轴。
瓷娃娃快马加鞭,就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匀速地输出,声音就像瓷器相撞,也像昆山玉碎。
而江从盏正悠闲地捻着鱼食,撒在水面上,旁若无人般的喂鱼,一主一仆简直不像在一个频道上。
昨夜失控的灵气在廊柱烙下蛛网般的裂纹,此刻被清晨的薄霜覆盖,倒像是谁用银线绣了幅残破的星图。
他屈指弹碎最长的冰锥,碎晶还未落地便化作荧蓝色的蝴蝶,扑簌簌地扇着翅膀,撞向院子里的那抹玄色的身影。
锦鲤衔着的鱼食嬉戏,看到蝴蝶飞来,纷纷停下,好奇地浮出水面看这只蓝色大闪蝶。
同样感受到蝴蝶的到来,江从盏在石潭边喂鱼的手顿了顿。
七个小小的瓷娃娃正颤巍巍地叠着罗汉,最顶端的僖夫子捧着卷轴念到:"巳时三刻,北麓槐妖过早开花,扰乱了......"
"聒噪。"谢行清的灵气铺展过来,给水面结上了一层冰霜。
水珠悬在半空凝成冰刃,恰恰抵住每个瓷娃娃的眉心金痣,"江大人养的这些玩意儿,倒是比山雀还吵。"
“这是僖夫子。”
江从盏指着其中一个瓷娃娃,给他介绍道,“我炼制的神器,你可以认为它是一种容器。”
谢行清闻言仔细地打量起它们来。
“见……见过谢大人。嘤嘤嘤……”
感受到没见过的威压,僖夫子们说完这话,就瞬间噤了声,身体也不晃了,跟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也不敢动。
江从盏笑着转身,玄衣上的烫金虎纹在雾霭中忽明忽暗:"谢公子昨夜拆了我三根房梁,如今房梁上还缠着你的灵气。我不说你拆我房子,你今早倒嫌弃起这些小家伙吵闹了?"
他指尖的鱼食化作了细小的金块,逐个敲碎了悬在僖夫子眉心的冰刃。
僖夫子得到解放,一个个跟融化了似的瘫了下来,在地上怏怏地站着。
游鱼很有灵性,知道他这是不打算喂自己了,于是纷纷四散开来,游回自己的位置,按照天上的星位,继续摆着星阵。
江从盏收了喂鱼的手,转过身来看着谢行清。
他笑着说:"不如说说,是哪根木头惹了你不快?"
自然是没有一根惹了谢行清不快。
单纯就是月相变化,每每月晦的时候,他都会灵气逆行,引发灵气的暴走,昨晚才连累了那三根无辜的房梁。
今早也是。
凌晨被疼醒后,就听着僖夫子的小嘴一直在说,他根本睡不着觉了。
其实僖夫子声音很小,但谢行清睡眠很浅,故而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江从盏见他不说话,知道他理亏。
于是,他向谢行清伸出手,手指屈起,掌心的灵气丝丝缕缕,托着鱼食飞向谢行清。
玉镯感应到熟悉的灵气,在银线的缠绕下泛起涟漪状的光纹。
“那就劳烦公子替我喂鱼了。”江从盏的话含着笑意,随着灵气飘向谢行清。
谢行清垂眸盯着腕间跳动的金光。
那些丝线是江从盏的本命灵气所化,此刻却裹着鱼腥味在他肌肤上蜿蜒,像极了昨夜失控的灵力在经脉里横冲直撞的触感。
"松开。"
他屈起食指叩在玉镯内侧,冰晶顺着银线急速蔓延,震碎了光纹,玉镯恢复平静。寒气隔着空气延伸到了江从盏身上。
他弹了弹自己的袖角,道:"我没空陪你玩喂鱼的游戏。"
江从盏的灵气被推回去,悬浮在半空的鱼食就失去了依托,如雨般骤然落下。
僖夫子慌忙地掏出琉璃罐子,一双双陶瓷小手引着鱼食慢慢掉落回罐底。
江从盏一伸手,正巧接住谢行清弹来的冰锥。
玄铁护腕被寒气蚀出裂痕,他却毫不在意。
他淡淡地笑了笑,讨价还价:"谢公子毁了我三根梁柱,赔半个时辰不过分吧?"
尾音还打着旋,指尖已凌空画出金纹,潭中锦鲤应召跃起,鳞片折射的光斑在水雾间拼出"偿债"二字。
“啧。”
他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把房梁修好了。
谢行清一席广袖振开霜风,将鱼群冻成冰坨砸回潭中,溅起的水花却在触及江从盏衣角前诡异地蒸成白雾。
"你明明知道……啧。江大人是要我喂鱼——"他有些烦躁地问道,“还是喂你的棺材?”
刚折断柱子的时候,他知道自己那样做不对,于是又偷偷把房梁修好了。
但坏蛋江从盏是必然要拿这件事来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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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复活赛打赢后喂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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