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退到代清岚和华也芙睡觉之前,两个人各自躺在床上聊起今天的事。
黑夜寂寂,私语声像是睡前的蝉鸣。
华也芙左想右想都还是有些担心:“小胖明显是被人欺负了。”
代清岚想起自己在挑战杯时遇上祁景的时候,他什么位置都玩,会不会是因为从来没给他具体的定位?
只有缺人了才会叫他上,像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打的还是些含金量不高的比赛,难道是故意不让他有曝光机会,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队伍要吗?
代清岚几乎能肯定自己心里的猜测,但也不能直截了当地问,就像一只袜子起了个线头,贸然地伸手去拉去拽,反而会破一个更大的口。
“以后也不用再和那些人打交道,慢慢来吧。”代清岚沉沉阖上眼。
猛然间,她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敲了敲床架子,发出叮叮的声音以吸引华也芙的注意,“你说叶嘉阳怎么样了?还有聂启南。”
华也芙来了精神,当下便要代清岚把她放在下床充电的手机拔了递上去,“我去看看论坛,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想起来。”
把手机递给她之后,代清岚自己也跟着开始刷帖,偶尔两个人还会互相分享一下看到了什么。
帖子的数量变少了,无外乎还是那些来来去去的话,但是代清岚却从好几条帖子的回复里看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有个还是初始乱码ID的用户,几乎在每条帖子的每条评论下都回复了,言辞尖锐,几乎是癫狂地反驳和攻击那些喷叶嘉阳的人,甚至还自己开了好几条帖子,引经据典地从各方面角度说明聂启南更是个菜狗。
不仅如此,这人推测出了聂启南的真实水平段位,然后把对聂启南的攻击拔了一个高度:“这种最多铂金的玩家靠抱大腿上了高段位,你们现在捧他的臭脚,等以后自己排到他就知道了。”
华也芙点开代清岚发给她的用户主页看了半天,最终得出和她一致的结论:“这个人就是叶嘉阳。”
两人无言片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华也芙又把手机递下来充电:“他以后会怎么样呢?真的不打了吗?”
代清岚不知道,这次的舆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实也只是一级联赛休赛期间,大家没什么可聊的,才会津津乐道地讨论一阵这件事。
她又往下随手翻了翻,突然看见了一条帖子。
“PLR两个女选手?数据还不错啊,这要是能上一级联赛可有乐子看了。”
显然是因为叶嘉阳的事情关注到了PLR,不过底下评论也寥寥无几:“先上一级联赛再说吧,谁不知道青训和次级联赛是个坎,次级联赛和一级联赛更隔着天堑。”
“就是,一堆所谓的新人在次级联赛当土皇帝,上了一级联赛被打得妈都不认识,没什么好关注的。”
大部分都是没什么意义的吃瓜帖,代清岚揉了揉太阳穴,关掉手机睡觉。
因为队里新引进了祁景,整个队伍的人员定位要重新做调整。
孙宇柯决定把每个人的职责进行细化。
代清岚负责第一个进攻打开突破口,狙也可以交给她,魏崇君是指挥,这两个不动。
至于华也芙,孙宇柯纠结了很久她应该去辅助还是帮助代清岚补枪。
“我可以先去辅助位。”和华也芙讨论过后,她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这游戏在国外上线的时候我就在玩,道具也很熟练。”
最后就剩下祁景和沈湛了,前者被分配到自由人的位置,后者则调整为给代清岚补枪。
“咱们先这么试试看。”孙宇柯拍板。
说实话,他其实也不是很拿得准这一套,但是三个新人入队,可以说得上是很大的动荡了,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到了下一场比赛日的时候,祁景是几个人里最紧张的。
他频频啃自己的指甲,有时候还会疑神疑鬼自己的鼠标会不会没电了,或者是时不时地就说要去卫生间。
在祁景第三次往卫生间跑的时候,周瞻有些忧心忡忡:“这孩子不会是身体有什么问题吧?”
“比赛过程可是不能暂停去上厕所的,他能行吗?”华也芙也有点担心,“是不是下午吃坏东西了?”
也不怪众人都觉得有些异常,他的紧张反应已经有点超出正常值了——不仅仅是在休息室的这些表现,祁景平常都笑呵呵的,今天不仅全无笑意,脸色和唇色都有点发白,和他说话也得重复两三次才听得清,甚至呼吸都很粗重,像是休息室里躲着一只受伤的小兽。
沈湛站起身:“我去看看。”
这头祁景小跑到卫生间,他撞开门冲到一个隔间里,扶着马桶开始干呕。
呕了几下只吐出来一点清水,祁景有些虚脱,勉力扶着墙壁站起来,走出隔间去洗手。
然而他刚一推开门,就看见一个人正靠在盥洗池旁边抽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对方个子很高,穿着深绿色的队服,并不笔直地站着,随意弯着身躯,歪着脑袋打量祁景,像是一条从巢窠里探出头的青蛇。
呛人的烟雾从他的嘴唇里徐徐吐出,朝祁景扑过来,就是蛇伸到猎物脸上的信子。
“这里......这里不能抽烟。”祁景像是被一枚从天而降的铁钉牢牢扎在原地,手心里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愣了半晌才鼓起勇气说出这么一句话。
田昊轻蔑地笑了笑,把烟头摁在墙上“此处严禁抽烟”的牌子上,侧着头瞄了眼下面“违者罚款500-2000元”的条例,又转过头来,温和地对祁景说:“嗯,的确要像你似的,当个遵守纪律的好人。”
看到祁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田昊扭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清水下洗手,像是聊天一样说着:“今天还真巧,你的第一场比赛就遇上我了。”
他抬起头从镜子里和祁景对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万一等下没发挥好,人家又把你踢回训练营怎么办呢?”
田昊关了水龙头,走到祁景面前,**的两只手便擦在祁景崭新的队服上,有些漫不经心:“好好表现啊,尽量保住自己的工作吧——以前在训练营的时候,你不是做梦都想有比赛打?”
他仔仔细细地用祁景的队服擦干了手,祁景想推开他,想像华也芙那样有骨气地说“你算什么东西”,但是这些话都凝在了喉咙里。他连动弹一下都难以做到。
正巧沈湛推开门进来了,看到这一幕的沈湛皱起眉,又瞟见祁景衣服上大片的水渍,当下便插到了两个人中间。
“咱们回去吧。”沈湛吸了口气,不打算在比赛开始之前就和其他选手爆发冲突,拽过祁景让他走在自己身前,然后回过身警告般地瞪了一眼田昊。
田昊嗤笑一声,率先抢在祁景和沈湛之前出了门,和沈湛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你是他爹啊?少他妈多管闲事。”
回到休息室的田昊大剌剌躺到沙发上,一个人便占了三个人的位置。他走过的时候带起一阵风,王经理嗅了嗅,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发作,田昊就朝他扬了扬自己的手机:“罚金转你了经理,马上就要上场了,别吵我。”
王经理一口气噎在胸腔里,最后怕影响其他队员的状态,只能忍了下来。
这是个活脱脱的刺头。
田昊的天赋和表现都不错,当初经理以为自己在训练营里捡到宝了,谁想到是请了尊大佛。
家境还算优越,从来不在乎钱的事,听说以前家里找关系送去了大俱乐部,但田昊不满自己一直是替补,和俱乐部大吵一架以后干脆去了训练营,立志要靠自己打上一级联赛。
王经理对他是又爱又恨,可偏偏还是没找到能管教他的法子。
“喂,今天对面那个祁景,杀他一次一千块钱。”田昊把盖在头上的外套扯下来,想了想又说,“还有华也芙和沈湛,也是一样。”
他就是那天被华也芙痛骂了的遗迹先知。
在起初的震怒之后,田昊冷静下来,想起赏金猎人说过的叶嘉阳,就是PLR这段时间闹得风风雨雨的选手。
联想到祁景也去了PLR,他试着查了祁景的战绩,没想到这个蠢货只记得隐藏ID不记得关战绩,田昊直接确认这三人就是组排来撞自己的。
剩下的就更简单了,找PLR的比赛录像来和那局游戏比对了半天,就基本可以确定身份了。
听到田昊搞了个“通缉令”,训练室里其他人都纷纷应声。他们平时从田昊那里拿的好处就不少,现在当然要给他当冲锋兵了。
PLR休息室里,还不知道自己被悬赏了的三个人还坐在一起。沈湛简单说了自己看到的情况,孙宇柯是第一个蹦起来的:“反了天了!还敢在卫生间抽烟?真以为这里是他家呢?”
骂完了人,孙宇柯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没动手吧?”
沈湛摇摇头。
代清岚则一直看着低头坐在角落里的祁景,他抿着嘴唇,完全不见了平时的笑容,整个人都被笼在名为难堪的情绪中。
难怪他这么反常,原来是对今天的对手有阴影。
她坐着椅子滑到祁景身边,把薯条递到他面前:“吃点呗?”
祁景这才回过神,他摇摇头,实在是吃不下。
其实除了难堪之外,祁景心里隐隐地滋生出阴郁的害怕来。
他感觉得到自己的状态非常不对,如果今天因为他的发挥输了怎么办?PLR会把他退回去吗?
这种隐秘又复杂的情绪像是碗被打缺了一个角,他把碗转了个角度,缺口了的地方用拇指悄悄捏着,努力地用这种方式去向别人表示,这只碗还能用。
“哎,我昨晚在比赛之前找高人算了一卦,你猜猜怎么说的?”代清岚嚼着薯条说。
“你还信这个呢?”华也芙是第一个接话的。
代清岚没理她,祁景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有些迷茫又有些期待地看着她,“碾压局。”
支着耳朵听的魏崇君很想问一句,谁碾压谁?但是想了想怕让祁景更紧张,就干脆不说了。
谁知道祁景眨了眨眼,呆愣愣地冒出一句:“我外婆说不能搞封建迷信。”
休息室里沉默了一瞬间,华也芙第一个笑出声:“你这想的什么法子,人家不吃这套。”
代清岚噎住了,祁景这才反应自己说了什么,赶快找补:“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突然想起我......我外婆......”
他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
代清岚倒是不见尴尬,突然从身后掏了个柑橘出来,“那这个你吃吗?”
说着不由分说地剥了柑橘,塞了一半到祁景手里。
“吃点东西可以转移注意力。”代清岚又吃起来,“如果找不到战斗的意义,就想想希望谁为你感到骄傲。”
华也芙尖叫一声:“还说没有背着我看番!”
柑橘被祁景在嘴里咬开,不知道是代清岚突如其来的中二让他觉得有点想笑,还是柑橘的味道让他在仓惶里找到了归宿,面对田昊这件事情带来的恐惧和紧张,突然就被冲淡了一些。
“我明白了,”他低声说,“我会加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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