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泥土的味道，野草摇曳的炙热，雷雨季反常的冰冷。一个夏季的夜晚，皎洁的月光照射出直直向下的雨，磅礴大雨冲刷世界，那个女人背对着我，雨天遮住她的侧脸。
我勉强支起身子，大脑的丝线打成个难以解开的死结，直到彻底失去意识，脑子砸在地面前心里还是那个人的影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
睁开眼已是昏暗的灯光，高挑的身影有着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在灯光的照射下盖上一层薄雾。
似是直勾勾的目光毫不掩饰，那人微侧头看了一眼我，睫毛拍打在眼睑上，棕色的眼睛里染上笑意。
“稍等，我妻小姐，晚餐马上好”
“这么久了，想必您也该饿了”
这是我们的初遇。
我被一个名叫内藤未来的人捡了回去。她住着很小的屋子，屋子里满满当当，暖黄的灯光就像太阳一样照着我冰冷的身体。
内藤知道我表面的身份，对于我拒绝报警这件事也没有过多询问，只是每每在放学后为我煮下饭菜。
即使我已经强调自己不需要照顾，既然她坚持，也就没抵抗的必要。
在小屋里待上十天后，我恢复了大庭广众下的身份，选择转学到内藤的学校。
……别误会。
她并非对我有什么重要的意义，只不过人类需要时刻抱着感恩之心，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句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社会的人情世故也太过麻烦，仅仅是延续我妻安亚身份后面对和她完全不同的待遇——人际交往相当的混乱。偶尔会有人因为所谓的爱做出不理智的行为，或者参加什么鬼聚会这种社交。
真是的，我妻安亚能够做到那种所有人都和和好好的样子还真是不容易。
只有当面对内藤未来我才能放下提着的那颗心。
在她那里，我不是天才少女，不是人尽皆知的作家，也不是什么不可接近的大人物。
仅仅只是一个朋友。
我，好像也和一个正常人一样，同玩伴打闹、嬉笑。要知道普通的生活在之前可绝不会与我牵扯上关系的。
由于不能接受别人的靠近，内藤未来成为了我唯一的朋友。
我们也会在课堂上偷偷传纸条，在课间聊别人的八卦，在放学时竞速谁第一个跑出校门，在夕阳下肆意奔跑，在跆拳道社团对打。
她生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好似那琥珀石一样明亮，那眼下偏脸侧的皮肤上有一颗痣，很显眼，当我第一眼见她时便注意到了。
这人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但并不真切，总是内里疲惫外表却装作无事发生来安慰他人。
所以我希望那张生得好看的脸上可以绽放出肆意的笑容。
*
“拜托了我妻同学！请给我签名吧！”
和往常一样，我们挽着手准备下楼，一个男同学冲出来拦在面前，即使弯下腰也能够看到他那张通红的脸。
挽着的手臂被松开，我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内藤。她往后退几步，熟悉的微笑挂上脸庞，几日前曾对我说过的话似乎在耳边响起。
“雾雨，你要记住哦，遇到那些很支持你的人，不要辜负她们的期待哦”
“什么意思，听不懂”
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为我细细讲解。不过就是遇到粉丝别拒绝她们简单的请求而已，这些东西有必要放在心上吗？
真不理解人类。
“为什么，我不能拒绝吗？”
“因为她们，都是很可爱的人啊”
当然，除了狂热私生饭。
内藤未来退在墙角，我只好撇撇嘴为那名男同学签名。其他路过的人士见状，大胆一些的也挤过来将我围住，直到我再也看不见内藤未来。
“滚……请让开，这样挡住其他人下楼了、还有，我不签名了，后面的人快走”
人群没有因为我的一句话而散开。嘈杂的声音渐起，如同胡乱弹奏的钢琴曲，呼吸的节奏被瞬间打乱。
我看不见内藤未来了。
……
我看不见她了！！！都给我滚开！
好烦……滚开滚开滚开滚开滚开滚开滚开滚开滚开滚开滚开！！！
所幸，并不是所有人类都那么蠢，一旁理智的已经自觉散开，在我的提醒下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少，只剩下零星几个。
内藤未来靠在下一层楼梯口墙边，从现在这拐弯的地方可以看到。
阴影遮住她一半身子，在我看向她时偏头朝我一笑。我站在比她更高一节长阶上，不明所以地歪歪头。
她好像离我很远。
到底在想什么东西……真是的，不许再摆出这幅样子了啊。
*
“……我妻，为什么选择了我呢？”
大海与天相连，雾蓝色笼罩世界，阴沉的光打在房屋上，雨很突兀地敲打着门窗，门外树梢沙沙作响，犹如那天的夜色。泥土潮湿的味道似乎比眼前的饭香还要浓烈。
明明身处温暖的小屋，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发冷。
“哈？是你先救下的我吧？”
“如果是其他人呢？如果是其他人救下的我妻，你……”她迫切地追问道，我却有些没了耐心，打断她接下来的话。
“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不会有如果的”
“只能是你救下的我，没有其他人。而且这只是我们的事情，不要聊其他人”
“……我的意思是，我的选择只会是你”
因为，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不是内藤未来需要我，而是我需要她。
我需要她。
*
“你到底清不清楚人体实验是什么？！”
“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内藤未来瞪着发红的眼，拍掉我抓住她肩膀的手。
“我妻雾雨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就不理解人类！”
什么意思？
心头顿时如即将爆发的火焰，正燃烧着。
我揪住她的衣领。
*
内藤未来的身体在下坠。
手臂穿过栏杆的缝隙，被挤压得生疼，大脑只剩一片空白。
眼睛发涩，喉咙处隐约想要吐出的话语，被轻飘飘的风吹干，唯一能够感受到的也只是因为太过用力而酸软的手臂。紧紧抓住的手一点点脱离。
她在笑啊。
内藤未来在笑。
耳鸣比她的声音先至。
身下台阶硌得一阵发麻，左手已经使不上力了。
最后，紧握着的手被主动松开。
湿热的液体在眼前绽放开，宛如妖艳的玫瑰纹路，印在地面上，深深刻在脑海里。鲜血似乎也沾上掌心，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血从指缝间流下，浸湿衣服。
视线模糊得厉害，面前的地板被不断砸下的液体打湿。
……
对、对不起……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想起了那道身影，紫色的眼睛是记忆中最为清晰的。那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睛里倒映的东西才会覆上一层薄雾、流露出那名为情感的物品。
而我，我是最能知道她情绪的人，因为我有着她的记忆。像一个小偷一样窃取他人过往，将无论是幸福还是痛苦的回忆嚼碎了咽进肚子，体会作为真正的人类活着的感受。
那些不属于我的，在一瞬间，我好像也作为人类活过，而不仅仅只是一个附属品。
我知道她的失去、她的偏执、她的悔恨，也了解她的笑、她的恨、她的爱。
所以，我更清楚人体实验的危害。我妻安亚不也是其中一员吗？而拥有她记忆的我，不能接受内藤未来的欺骗。
但如果我没有去揭破内藤未来的秘密，是否一切能够回到最初？
……
我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
恍恍惚惚处理好内藤未来的后事，再睁眼时，我已坐上了离开樱海女高的列车。
窗外的风景变换，绿莹莹的树叶也许在上一秒还焕发生机，下一秒就会消失在窗边的一角。
真不敢想象，来到这世界的两年间，我竟然真的像一个人类一样活着……忘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我本可以救下她的，在瞬间切换位置后，我就可以救下她。
可笑的是，我竟然忽略了最重要的事实。
内藤未来的笑容浮现在眼前。左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从前我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珍宝，那天后成为梦魇般的存在。
即使心中不愿承认，但我的确无法直视她的笑容了。
——如果是我妻安亚，她绝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如果是我妻安亚，她绝对救得下。
——如果是她，绝对可以复活内藤的。
复活？
丝线突然绷紧，大脑像是一瞬间打通了思路。
对、只要进行人体改造、将人的意识寄托……不，那已经不能够称为人类……
不、不不不不不，你难道还想让内藤回来吗？再让她来到这个令人生恨的世界、让她在黑暗里活着吗？
……
但、但是，我想要她回来。
即使，她不愿意回来，不愿意见到我，即使是作为怪物的身份。
心底那股强烈的情感一涌而上，流逝的每一秒都在提醒我。
——对、是的，你想要她回来。
我是个、自私的“人”。
……
就在无边无际的暗潮即将吞噬我时，我妻安亚的记忆在我脑海里闪现。
一次次的泪水、一次次的失望……最后揉杂在一起，变成了偏执。我看见她拥着怀里已不再呼吸的旧友，地上的血泊倒映着她正面无表情落泪的样子。
一株紫罗兰盛开在血泊中。
最后，世界变成了巨大的黑幕。
*
对不起，内藤未来。
我需要你，一直以来都是。
下次别再离开我了。
*
我妻雾雨亲启：
请原谅我以这样突兀的方式告别。
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会是什么时候，又可能你再也看不到这封信了。但那句未能说出口的道歉，我无法亲自带给你了。
人体实验是我自愿参与的，拜托了，请不要去探寻这其中的缘由。在那间小屋红色的抽屉里，有着能用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请收下吧。
人类骨子里刻着“自私”的劣性，所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希望你一辈子都要记住一个叫做内藤未来的人，即使她在你漫长的岁月中不过是树上飘来的一片不起眼的树叶。
最后有个任性的请求：请笑着拆开我送你的惊喜吧。
天气转凉，请务必珍重。
敬上。
内藤未来
*
“连最后的话都只愿意留给我这么一些文字吗……”
夜晚，树梢轻动。
泪水打湿了泛黄的信纸。
更新——
下一章估计要回归TV剧情，或者写几章日常
每次看到自己写的东西还有人看就觉得好幸福啊（流泪猫猫头）
月考什么的真是烦啊，一点都不想月考，下周五去研学（居然有真人CS项目）不过脚还没好不能去（不过就算能去我也绝对吐得七上八下的啊）（超绝晕车）
我去我去，jj标签竟然多了一个特摄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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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Chapter 12 内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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