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九殿下

“……若双方都同意,大概不会怎样?”

炽燎蹭在林汐之腰侧,咕噜噜地闭眼睡去,林汐之躺着,浑身松软,冬日里被褥柔软又温暖,她躺下便不想起身。

她翻过手,轻轻拉了一下林芸,“大姐姐,你还不知道吧,昨日那位公子,把我丢给了一个狂徒,自己灰溜溜地逃走了,怕是还不如誉王。”

“有这等事?”林芸侧过身子,尽量让自己面向她,拍了拍她的手,“你细细说来,姐姐替你教训他。”

林汐之摇头道:“不必了,也算是天赏,亏得那狂徒让我躲过了一劫。不然,真一不小心嫁到他家,荣华富贵没有不说,若遇到什么事情,怕是还要首当其冲。”

“是姐姐眼拙了,那狂徒可有伤着你?”

“并没有,他还让我给他道谢,可他那护卫手里握着一把钢刀,我亦是怕得紧,道了谢,便赶紧跑了出来。”

林芸想了想,“他是特意帮你的?什么模样?”

“眼里冻着夜,唇角似舔血,臂膀宽硕,许有八尺高,碧玺金冠束着发,不像是寻常人家的男子,看着便怕人的很,我是赶紧溜了……”

“八尺高……金冠嵌着碧玺……”林芸低声嘀咕起来,想着看自己识不识得。

见她认真思量,林汐之忙打断她,就怕她去找人家,“姐姐早些回吧,我睡了,事情过去了就不想了。”她抱起炽燎放在一边,起身脱了小袄衣裙,钻进被窝里,轻轻揉着炽燎的颈背,“等我得空了也给你找个伴。”

炽燎伸了个懒腰,翻滚了一下,蜷在被衾上团做一个绒球。

林芸看着她躺好,替她掩了一下被角,“那姐姐先回去了,府里还有事情要打理,明日我再过来,安儿闲暇了便会来看你了。”

林汐之闭眼点了点头,听着林芸渐远的脚步声走到窗边,听见窗户留缝虚掩的咔嗒声,脚步声到了门口,有婢女递给林芸一把伞,之后房门便轻轻关上了。

她睁开眼,飘雪的影子落在窗上,每每落雪,窗缝里便有些窸窸窣窣地响声,铜炉里的炭火传来噼啪地爆裂声,她拨弄了一下炽燎的耳朵,决定明日一早去画院里寻画师画一张像,只有她和炽燎。

慎王府廊亭上的炉火旁,一盘散棋有一步没一步的下着,楚逍无心于棋,他一手执一银壶,灌满了蓝雪酒,一手落着黑子,随意散漫,每落一子便喝一口,望一眼庭外飘飘扬扬的雪花。

可却似无招胜有招,楚勋总在快赢时发现自己已被困住,镇定地出了一脑门的汗,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二哥好手,我竟始终赢不了。”楚逍直起身子,楚勋借他的裘衣从他肩上滑落,玉白的暗金莲纹外氅在灯火下微微泛着光华,他仰起头饮尽了壶中最后一滴酒,将倒空的银壶随意放在了身侧。

楚勋抬起手臂,擦了擦额间的汗,“九弟自谦了……这炉火似有些热。”

“嗯,是有些热,二哥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要不要传医官来看看?”楚逍拨开垂到在肩上的乌发,目光在楚勋脸上游走,眼角酒意晕红,衬得如寒夜般的眼眸也有了一丝暖意。

他满脸担忧地探过身去,一只手撑在落满了子的棋盘上,盖住了大部分的棋子,另一只手悬空在楚勋的脸侧,仿佛在找一个下手的位置,又似本要掐住他却手下留情而无处安放,楚勋本就焦躁的心绪愈加不安起来。

“无……无妨,只是有些热。”楚勋脖子往后退了一点,整个人逐渐后仰。

这种状态楚逍刻意保持了一会儿,他尽量露出关切来,而后便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抬起手后满布的棋局尽数偏离了位置,“我厮混什么地方二哥大概也清楚,近来听说有奇毒偷偷混入了京城,二哥可要当心……”

楚勋调整好自己的姿态,默默将棋盘上的黑白子播散分开,逐把归入各自的棋盒中。

“多谢九弟关心,我们府里的东西都是精挑细选的,样样吃食皆验过毒性才端上桌,该当心的恐怕是九弟才对。”

“二哥心细,自然无碍。”楚逍帮着他将黑子拨进黑子的棋盒中,“可后宫……”他抬眼望向楚勋,看着他的动作逐渐僵硬,最后停住。

“你的意思是……”楚勋的惊惧终于在有东西威胁到生母的安危时一览无余,他瞠眼望着楚逍,似在期盼楚逍坐实他的猜想。

“我也是猜测,但总要以防万一,二哥是母后的亲儿子,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告知二哥,想来二哥定会守护母后安乐康健。”楚逍归置好了黑子,站起来将衣袍理顺,兀自离开。

楚勋习惯了楚逍的不拘礼数,他看着他拂袖而去,心中当真开始担忧起了皇后。

楚逍从婢女手中接过自己玄黑的氅袍,低声问道:“知道怎么做吗?”

慎王府的婢女重音细语道:“主上放心。”

楚逍披上大氅走进寒夜飞雪中,鬼羯提刀静立在慎王府门外,见楚逍出来,便紧随着他往北走。

归棠院落于雍京北城门东侧,后院之后有着大片汤池园林,院墙之外,乃是雍京北郊生满了重瓣宫粉的梅花山岭,整个宅园占地百亩,邻近皇宫东北角,人人皆道是楚胤寒独一份的恩宠,可楚逍并不这么认为……

……

雾蓝色天光渐渐铺开,冬日夜长,林汐之摸着黑便出了门,鹅黄绣鹤的袄裙外加了一件绣有五色彩莲的御寒小袄,雪白的剪绒斗篷里,她双手抱着炽燎快步赶往城东的画院,一面赶路一面打着哈欠。

幼时常去,路好找,只是心口堵着一股劲儿,若一不留神闭上眼,那股劲儿便会将她拖入梦中,她须得走快些方能醒神。

靖平侯府在雍京西城北面,与城东的画院有些距离,午时还有聘礼要送来,她想在人多起来之前画好回府,免生事端。

她一路小跑着,顶着扑面而来的寒风穿梭在尚且寂寥空荡的街道中。快到画院的时候,几个乞儿迎面拦下了她,一双双手生着些冻疮,泛着紫,端着破烂的陶碗摇晃在她眼前。

她一只手抱着炽燎,一只手解下钱袋,在每个破碗里倒入了两枚碎银,“我身上没多少,还要去画像,好事成双,你们快去买些吃的,找个暖和的地方呆一呆,我回头来寻你们,帮你们找找住处。”

几个乞儿看着银子落在碗里,听了她的话,目光相接,其中一个问道:“姑娘是何人不妨告知,我们可去寻你。”

林汐之心想即便是可怜人也兴许会有错了心思的时候,便编造了一个身份,“我是芙沁居的小姐,你们可去那里寻我,若我不在,便是去靖平侯府与三小姐玩儿了。”

几个乞儿同时一愣,一个个盯着她看了片刻,不声不响,转身离开。

林汐之看着他们头也不回地转过巷子拐角,觉得有些奇怪。

可时间不等人,午时誉王府的聘礼便会送来,若大姐姐没找到她,怕会心急,她快步往画院赶,暂且将几个乞儿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几个乞儿拐进巷子里,走进了一个普通的院落,那院落里水井,柿子树,屋舍,该有的都有,覆在一片雪白之中。

他们进屋后关上了门,将刚得的碎银放在了桌上,伸手烤起火来。

寒风穿过微敞的支摘窗钻进屋里,火盆里炭火烧得旺盛,散发的温热将严寒推挤在窗边。

“那女子竟敢说自己是芙沁居的小姐,你们猜主上听见了会不会笑?”

“主上才不想知道雍京城里有这么傻的人呢。”

“但她心肠好,我觉着我愿意为她说几句好话,如果需要的话。”

“等主上过来我们再讨论说什么话吧。”

楚逍一早出了门,鬼羯独自去了芙沁居谈另一笔交易,乞儿们见到楚逍时伸着脑袋张望鬼羯的身影,却只见到楚逍玄黑貉氅后一片皎皎雪白。

楚逍推开门便看见了桌上几枚碎银,目光扫过眼前几个满脸执拗的小鬼,问道:“一大早哪里来的银子?”

“我们没偷!”乞儿们当即辩解起来,“是方才一个姐姐给的,她还骗我们,说她是芙沁居的小姐。”

“是啊是啊,明明是好人,居然骗人。”

楚逍听着他们吵闹,各自说着各自的话,直到他在桌边坐下,几个乞儿才终于安静下来。

“你们什么时候才愿意到芙沁居去,今年的天似乎尤其冷。”

乞儿们转了一下眼珠,低下头去,嘴里搅着舌头,默不作声。

“不该等的人不要等,丢弃你们的人不会回来,即便回来,也不值得再跟随。”

“我们知道,我们只是不想被管着。”年龄最大的乞儿说道。

楚逍一笑,“没人管你们,你们到那里管好自己吃喝,干好自己的活便可,总归不受冻不挨饿,多吃几顿羊肉,满手的冻疮也能好得快些。”

“主上,您是九殿下,说的话我们皆会考虑,但今日的事情便是画师又找到了几样毒物,喊您有空便去看看,给钱吧。”

楚逍丢下一袋银子起身离开,几个乞儿看着他走出院门,方才打开钱袋,满满的一袋碎银足够他们过上一个月。

林汐之抱着炽燎坐在画室的锦榻上,画师刚将石彩备下,房门便轰然打开,林汐之还没反应过来,炽燎便化做了一道虚影从窗口窜了出去,留下了愣神的林汐之和惊呆在不远处的画师。

楚逍掀开秸编的帘子走进画室,林汐之正无措呆住,两人四目相对,画师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只能静观其变。

寂静之中,一支沾了辰砂的画笔在桌上滚出一道赤红弧线,“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滚到了林汐之脚边。

林汐之回过神来,指着楚逍大喊:“你还我猫儿来!”猫儿走丢极难寻回,林汐之鲜少喊话的喉咙里发出了几乎撕裂的声音,带着沙哑和些许哭腔。

楚逍恍惚了一瞬,却终究不屑于一只猫儿,瞟了一眼画室半开的窗棂又回到林汐之气得扑红的脸上,“你那破猫值多少钱,我赔给你就是。”

林汐之一气之下拿起面前染了五色的砚台砸了过去。

楚逍侧身躲过,恼道:“你是哪里来的悍妇?!为了只畜生竟敢打我?!”

林汐之呛声道:“你是哪里来的畜生?!无礼无德,做错了事竟不知认错?!”

“我的错?你怎么不说你那狸子胆小呢?你怎么不抱紧点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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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花卧酒养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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