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英衣着凌乱,鼻梁和额角渗出鲜血,白皙的脸庞上印着四根红色手指印。她没想到打开门躲避黄德智的殴打会看见自己的弟弟,她一时愣住了,跟在身后的黄德智也瞧见了林文棠,挥在空中的巴掌就这么停了下来。
黄德智不满地咂了咂嘴,盯着林文棠的眼神里充满了嫌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瞥了眼他手上的多肉,走过去将他推到一旁。
“滚开点啦,尸气吸多了跟个鬼一样,想吓死谁啊?”说完,他带着一身酒气往楼下走去。
林落英胡乱抹了脸上的血,顾不得疼痛,急忙将林文棠拉了进去。
林落英:“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先给我打个电话。”
林文棠放下多肉,环视屋内。因为争吵砸碎的餐盘散落一地,桌上摆着两瓶酒和一盒未拆封的烟,旁边的烟灰缸上还沾着林落英的血。
“没事啦,他平常不是这样的,他对我还是很好的。”
林文棠看向林落英,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强行扯出笑容,额角却不断冒出鲜血,好不讽刺,她的这句解释也显得更加苍白无力了。
眼见自己这幅模样被最亲的人看了去,林落英也不再强装坚强,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文棠。”“你不要担心姐姐,我真的没事的。”
林文棠垂下眼,盯着地上的瓷片若有所思,最后将自己的银行卡给了她。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没打算来香港,父母听说他这个病只有香港的医院才能治,便让他跟着林落英一起来了香港。
只是没想到从内地带来的钱全都被黄德智哄骗了去。说带他去看病是假,骗钱才是真。
林落英知道那是弟弟救命的钱,一开始也曾反抗过,可最后不知道为什么,黄德智的花言巧语最终还是打破了她的底线。
他说给他一个周的时间就能翻倍赚回来。
唉。这些都是他的鬼话。
等林文棠自己去医院打听的时候才知道,他的病要花费的钱是他们从内地带来香港的几百倍。
那位来自新加坡的名医曾告诉他,即使有了钱也不一定能找到与他匹配的心脏。
他的希望破灭了。
接下来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林落英看着银行卡,眼泪直流,她咚地在他面前跪下,握住林文棠的手。
“我对不起你,阿棠,是我耽误了你的治疗时机。”
林文棠伸手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水,很平静地说:“密码是你的生日,明天还会有一笔钱转进来,这笔钱不要让他知道,如果他再打你,马上报警。”“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但是以后我赚的每一分钱都是你的,等攒到五万块,你就离婚吧。”
林落英泣不成声,抱着林文棠哭得很伤心。
离开公屋,林文棠在楼下的蛇羹店看见了黄德智。黄德智朝他招手:“喂!林文棠!”
林文棠脸色沉了沉,走进店里。
“老板,再来一碗蛇羹。”黄德智转头让林文棠坐下。“不打招呼就走了,真是没家教没礼貌。喂,你不要学你姐姐啊。”
林文棠坐下。“姐夫。”
听见林文棠开口叫他,黄德智这才笑脸相迎,“你懂的啦,都是一场误会啦,自己人嘛,姐夫一向都很心疼你姐姐的。她脾气大你知道的咯,我没少被她骂的喔。”“对了,你在物业公司上班还好吗?”
林文棠:“挺好。”
黄德智眉头一挑,笑着问:“是不是又要发工资了呀?”
林文棠答:“明天。”
“哦。这么快啊?我记得上个月是二十五日才发的嘛。”
一旁的老板面无表情地端上来一碗蛇羹,放钥匙的时候用力丢了一下:“发工资就赶紧结账嘛,不管人吃饭还是猪吃饭都是要用钱买的咯。你说对不对啊,黄先生?”
黄德智陪笑,一边点头一边指着林文棠说:“是啦是啦,等我弟弟发工资我就来结清账单,你放心的了。”说完,将蛇羹推到林文棠面前。“呐,快吃。”
林文棠最怕的东西就是蛇,看着碗里的东西忍不住想吐,便说自己吃不惯这东西,让黄德智吃。
黄德智最喜欢吃蛇肉,无论是生吞蛇胆还是蛇酒。见林文棠不吃,拿起汤匙就往嘴里送。
吃相难看不说,那张肥头大耳的脸看得林文棠频频面露难色。压低了眉,说:“公司说这个月的工资只能以现金的形式发给我。”
黄德智立马从碗里抬起脸:“为什么?”
林文棠:“不清楚。”
黄德智:“行吧,现金也不错咯。”
林文棠:“那我明天晚上八点在玛丽亚教堂等你。”
黄德智:“玛丽亚教堂?为什么这么晚啊?”
林文棠:“我值晚班。”
一碗喝尽,黄德智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回去吧。”
林文棠走出蛇羹店,黄德智盯着他的背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火,最后跟了上去,两人的影子最后消失在漆黑的小巷。
-
“这么快就来了?今晚玩点什么好呢?”阿展搂着一个女人问梁政雨。
酒吧正好在这时将吵闹的摇滚乐换成了一首抒情歌。
“夜已在变幻,像钻石灿烂,但也这么冷……”
梁政雨解开领口的纽扣,混着酒味和体味的沉闷空气令他有些难受,并不打算坐下,只管问阿展:“联系的人呢?找到了吗?”
阿展抿了一口酒,眼神从前面舞池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身上收了回来,摇头说:“他说没时间。私家车失事,街区居民谈鬼色变,佛教联会派出高僧洒涤超度冤魂,他也要跟着去。”
梁政雨眉头一扬,有些无奈。啧。
见他心烦,阿展将怀里的女人推开,转而拿起桌上的酒杯递到他面前,“实在不行干脆让林文棠跟你一起去怎么样?”
“林文棠啊。”霓虹灯交错,光影偶尔映在他端正又具有攻击性的五官。梁政雨终于坐下,接过那杯酒。
阿展问:“怎么?”
梁政雨:“第一次见这样的人,有意思。”
阿展:“你钟意他咯?”
梁政雨腹指沿着杯口慢慢滑落,说:“才没。”
阿展一听,嘴角微微翘起,走到一旁用肩膀顶了顶他,语气贱贱地,“真的假的?”
“是啦,他不懂这些东西的。”梁政雨默默喝酒。
“他怎么不懂?”“你们试过了?”“他对你也有兴趣?”
“没。”梁政雨放下酒杯,“就是看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有点好奇。”
“要不要我帮你试试?”阿展问。
梁政雨:“试什么?”
阿展笑了笑:“约他出来咯,介绍几个新加坡的美女给他认识啊。”
听他这流里流气的语气梁政雨就知道他想干什么,立马转移了话题,问:“明晚你做什么去?”
阿展说:“陪珍珍吃饭,去见未来的岳父大人咯。”
“珍珍是个好女孩,你别做对不起她的事,以后这种地方少来。做坏事要遭天谴的,一生孤独知不知道?”
“知道啦,话又说回来,你明晚自己一个人行不行啊?要不要我再重新帮你联系一个道士跟你一起去?”
“不用。”
其实只要避开警方的视线就可以了,至于传闻中的闹鬼事件,他压根就不怕。做人嘛,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就好。想起林文棠一个人在公寓,梁政雨脚步匆匆地离开了酒吧。
回去路上下了很大的雨,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偶尔有警察巡查。梁政雨坐在出租车里,车辆拐过新街时司机猛地刹车,两人猝不及防往前撞了下,等他们再抬起头,车前竟然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司机破口大骂:“找死啊!丢你妈个臭蟹,大半夜不睡觉在街上当鬼啊!”他打开出租车的大灯,黑影明显抖了一下。
梁政雨这才看清雨中站着的人。他立即打开车门走了下去,林文棠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视线触及的一刹,二人同时顿住了。
他的白色T恤沾满了泥水,还有些血迹,脚边是一盆被打碎的多肉。梁政雨一句话没说,立即将他拉进了车里。
-
公寓。
林文棠从浴室里出来,干净的脸颊上明晃晃挂着手指印。他低着头,走到沙发前坐下。
梁政雨拿出一袋冰抵在他的脸上,跟着坐下。
谁也没有开口。
梁政雨默默敷了会,没看他,叫他自己拿着。随后上了二楼,回到房间。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对林文棠越来越好奇,想知道他今晚都发生了什么事,心痒难耐,蹭地一下坐了起来。
但是他又问不出口。
楼下,林文棠看着手里的冰块,伸手摸了摸破皮的嘴角。
“嘶。”真疼。
没有一丝犹豫,他放下冰块,转身上了二楼,在梁政雨的门前停了下来。
他敲了敲门。
秒开。
梁政雨站在门口,高大的身材挡住了一半的床,床边放着他的拖鞋。
“……”梁政雨盯着他。
林文棠收回目光,抬头,问:“我能进去吗?”
梁政雨意外地一愣,眸子转了转,他不解地皱起眉。僵持片刻,让开了道。他抬手准备开灯,却被林文棠一把抓住了手。
“别开灯。”
林文棠的手很凉,手指在他的手腕两侧收拢,他把门轻轻关上了。
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
林文棠又问:“你讨厌我吗?”
梁政雨定了定神:“不。”
林文棠:“那你愿意教我,跟我试一试吗?”
“?”梁政雨惊讶地看着他,问:“为什么?”
林文棠语气放轻,蓦地蹲下,拉住梁政雨的裤腿两侧,说:“我想。我自愿的。”
梁政雨却将他拽了起来,拖住他的后脑勺,淡淡地说:“不对,要从这里开始。”
薄唇轻轻贴上,林文棠浑身紧绷着,他在颤抖。
梁政雨拇指抚过他的嘴唇,林文棠别开脸,鼻音微重,说:“别亲这里,疼。”
梁政雨沉沉吐息,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声音终于带了点温度。
“以后这样的事要跟喜欢的人做,知道吗?”
林文棠攥紧他的衣裳,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
梁政雨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背,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林文棠没回答,双手垂在一侧,情绪在心底翻涌着。
唉。
三日后,新日报社,林文棠抱着一叠打印纸走进了梁政雨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区在梁政雨的右侧,一张崭新的办公桌,一台打字机,一盆水仙花,旁边摆放着一只进口钢笔。
晚上九点整。有人在玛丽亚教堂的门口发现了一具男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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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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