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不知情如赵雯和祝德忠,也察觉到了此时蒋誉非同寻常的怒意。
“有些东西可以吃……”男人头都没抬,好似在回答蒋誉,话却是对祝眠说的:“有些东西就没必要了。”
他的嗓音明明漫不经心,却让在场所有人浑身僵了一下。
男人的气场实在太过于强大,哪怕他并不在主位,也能游刃有余的掌控全场。
蒋誉快要将手里的筷子捏断。
他从来不肯承认自己嫉妒戎渡,他觉得自己拥有很多戎渡没有的东西,唯有一样——
餐桌上的氛围剑拔弩张,祝眠就算再迟钝也该意识到了,何况他一早就知道。
他在桌下悄悄的拉了拉男人的衣角,戎渡低头,放下手来,祝眠顺势拉住了他,轻轻勾他的手指。
“戎渡,吃饭吧,等下我们就走。”青年声音很小,近乎呢喃,是只说与身旁人听的,蒋誉却听得一清二楚。
是毫不加掩饰的、明目张胆的偏心,一句“我们”,就将他与他们全然划分开来,好似不讲道理的人是他一样。
是他吗?当然不是他。
怎么会是他。
……
蒋誉再也吃不下任何,他第一次承认,他嫉妒戎渡,嫉妒他半路杀出也能获得祝眠的全部心意。
明明对他来说是奢望的爱意,为什么到戎渡面前却如此廉价泛滥。
蒋誉嫉妒得发狂,控制不住去用最难听的话去描述,可实际上,廉价吗?
那是他十年来日夜难眠求而不得的珍贵,祝眠从不肯看他一眼。
“吃饭吧。”赵雯轻咳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水。
至此开始,这顿饭彻底悄声无息了。
饭后祝眠一分钟都没想多待,打算和戎渡早点回家,谁知出门前蒋誉又叫住了他。
“眠眠。”
祝眠抬头,蒋誉说:“我有东西给你。”祝眠下意识抬头去看身边的男人。
但也只是看了一眼,没等戎渡说什么,他就礼貌的笑了笑说:“不用了,哥,你也不容易,东西留着给雯姨和爸爸吧,我们先走了。”
门一声“咔哒”开合过后,室内重归宁静。
蒋誉浑身都绷着,拳头攥紧。
身后传来赵雯使唤保姆扫地的声音,还有祝德忠让保姆扫完地记得喂鱼的提醒。
他拳头松开又攥紧,最后还是松了。
蒋誉舌尖抵了抵口腔,面无表情的冷笑一声,转身走回房间。
另一边祝眠和戎渡也回了家。
下午两点,正是阳光正好的时候。
客厅采光通透,每到这个时间整个家都被阳光铺得满满的,本就布置温馨的家具被光亮染上了更加宜人的色调。
祝眠从房间出来伸了个懒腰,转去卫生间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上了居家服,出来时戎渡正在阳台侍弄那些花草。
祝眠放轻脚步走到推拉门后,悄悄歪着头看他。
男人手里拿着一把花剪,动作精准利落,将一盆象牙海棠修得圆润漂亮,他拨了拨喜光的花瓣,很快又将剪子落到下一盆花上。
祝眠就这么安静的看着,自以为自己隐藏的极好,还拿出手机来拍照,结果拍照键都没来得及按下,男人就出声了。
“收拾好了?”
戎渡并未抬头,依旧是刚才慢条斯理的动作。
原来是早就发现他来了。
祝眠笑了声,眼睛弯弯的探出头:“你什么时候发现我过来的?”
戎渡:“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
祝眠半信半疑:“骗人,我脚步很轻的。”他走出去到男人身旁,弯下腰认真看花:“长得真漂亮。”
“嗯,是很漂亮。”戎渡放下花剪,拿起架子上的毛巾简单擦了擦手,然后将青年揽过来。
“眠眠,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氛围好像突然变严肃了,祝眠呆了一下。
戎渡轻靠在阳台边缘上,祝眠就这么趴在他怀里,和他对视。
“我……”祝眠眨了眨眼睛,长睫扇动,顿了好一会才说:“有。”
戎渡注视着他,等他的下文。
“其实前两天没告诉你不是因为我忘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刚开始没打算答应雯姨的,但是她说了几遍,雯姨是长辈,我不好拒绝。”
“后来我准备说了,恰好你又要出差,我就不想因为这种事情麻烦你了。”祝眠也伸出胳膊环住了他的腰:“我以后都不会去了,我们都不要去。”
戎渡低头,在他唇上吻了吻。
“眠眠,不是这些。”戎渡说:“蒋誉对你说了什么?”
祝眠愣住。
戎渡修长宽厚的大手捧住了他的侧脸,眸底意味不明,让祝眠看不懂他的意思,也不知道他想求证什么。
这样的话其实不该说的,祝眠深知,会激化矛盾。
家人与伴侣之间的关系本就该靠他来调和,何况戎渡和蒋誉关系一直不好,说了这样的话只会更糟糕。
祝眠摇摇头:“没说什么。”
戎渡视线未动,只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面颊。
眼前的青年在想什么,戎渡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他并不是真的要青年回答他,他只是在通过青年的表现来确认,蒋誉将话说到了哪个程度。
是仅仅只对青年说了要他离婚,还是,更露骨的、更坦诚的、也更得寸进尺的。
看来没有。
他太了解他怀里保守传统的青年了,所以他也知道,一旦蒋誉有任何越过边界的话语和行为,青年都不会是现在这幅冷静的可爱模样,自以为能从中调和什么。
戎渡轻应了声,俯下身和他接吻。
阳台是开放的,这里除了他们还有很多住户。
祝眠有些惊慌:“等等……回去……”
话语破碎凌乱的间隙,戎渡已经撬开了他的齿列,用吻将他紧密的缠绕起来。
祝眠渐渐浑身发软了,戎渡将他抱起,大步朝着房间回去。
柔软洁白的大床上,祝眠嗓音发颤:“窗帘。”
安城实在是个很被阳光关照的小城,祝眠被戎渡放在床上,两人身上都被暖意融融的光包裹着。
戎渡握着他又细又薄的腰肢,觑着青年颤抖的睫毛,上面光斑浮动,似有金色在跳跃,琥珀般透亮的眼眸里此时氲出了一层水汽,也映出他。
青年面上是羞赧的绯红,小声哀求他:“戎渡,拉上。”
他低头吻吻他的额头:“好。”
室内归于静谧和昏暗。
窗外的日光逐渐西斜,逐渐消失,再次拉开帘子时,竟是一丝光亮都没了。
床上的人眼尾还红着,像是大哭过一场,睫毛上还挂着要掉不掉的水珠。
戎渡拉开帘子后又回到床上,青年刚刚睡着,还不是很安稳,身体被他触碰到时又是敏感的颤抖,在他怀里缩着,无意识的嘟哝。
戎渡抬手,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发丝,视线落在他脸上未曾移开过半分。
明明早已成年,床事上却依然惊慌害羞,处处都是青涩。
怎么会哭呢?明明也是欢愉的。
看怀里的人依然不踏实,他大手下移,轻拍着他的背部哄他入睡。
这样的事情戎渡似乎早已做过千万遍,在很多很多年前。
夜深后,床头的手机不动声色的亮了一下,戎渡掀眼看了看,青年刚睡熟,不想吵醒他,戎渡便轻轻将手机拿来。
电话接通后,戎渡说:“声音低点,他刚睡着。”
另一边的潘叔了然。
“您今天从墓园离开后,三少爷派了人跟您,被我们在路上拦下,人已经送回三少爷那边了,他说只是有重要的事想和您商量。”
戎渡的手还在怀里的人后背轻轻拍着,他视线落在青年脸上,淡声道:“找个理由。”
意思就是不见。
潘叔应声,他知道戎渡今天离开得匆忙一定是安城有事,特意挑了晚一点的时间打来,就是怕扰了戎渡。
空隙的时间他简单一查,便心知肚明了。
港城是他的本家,但这些年来在安城一步一步扎下根,纵然是有意,但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安城也算是他的第二个家。
潘叔心里也关心那边的事,于是道:“我派了几个人去秦城关注蒋誉的动向。”
那边没声音,潘叔又说:“先生,要不要……”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戎渡却是轻声道:“不用。”
潘叔:“是。”
“安城有引资的动作,你派些人来和杜越铭碰一碰头,江湾那边的楼盘不错,留一套。”
潘叔:“我知道了。”
戎渡“嗯”了声,挂了电话。
青年似睡梦中察觉到一些动静,不安的皱了皱眉,戎渡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嗓音很轻很慢:“睡吧,没事。”
祝眠才又安静下来。
戎渡眼神平淡的看向窗外,想起潘叔说去秦城盯着蒋誉,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潘叔做事细致,一向如此。
但对他来说,蒋誉不过是条伺在旁边的鬣狗。
馋吗?当然是馋,鬣狗馋得眼都红了,戎渡却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在他的地盘里,他可以游刃有余的让鬣狗滚去任何该去的地方,只是他不屑于自降身段去应付。
他的视线里只有怀里这只惊慌无措的兔子。
因为在最原始残酷的草原食物链中,鬣狗这样的生物,总会被撕成碎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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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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