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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们终究还是没有等来他下山的那一天。
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上,我跟着村里的人出去打猎了。因为临近过年,我们都想能弄到多一点肉,去下面的村里换点其他东西,所以那天我们天蒙蒙亮就出发了。我走的时候他娘儿俩还在睡觉,怕他们冷着,我还往火盆里多加了几块柴火。
别人家里人出事的时候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心灵感应,可我那天什么特殊的感觉都没有,反倒因为那天多套了一头大野猪,我们几个人兴奋不已。猪肉可以去给老婆小孩换点好吃的,运气好还能换点衣料做件新衣服穿穿。
等我高高兴兴扛着分来的猎物到家的时候,看见了急得团团转的孩子他妈。她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地给我讲儿子不见了。她大概重复了三四次,我才终于搞清楚出了什么事。
原来她起床的时候就不见了儿子,她到处去找,也叫上那几家猎户家的女人孩子一起找。她们整整找了一天也没有找到,想去找我,我们每天满山走,更是找不着,所以后来她只能在家门口焦急地等着我。
我感觉天塌了,山里有多危险我是知道的。我让她燃好火盆好好守在洞里,万一孩子只是顽皮出去玩迷路了回来了一个人在家会害怕。然后我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地去找村里猎户一起帮我找孩子。
我们打着火把整整找了一晚上。直到天亮的时候,我们找到了孩子的一双鞋子,还有一些血迹。顺着血迹我们在泥土里发现了一个手掌大的爪印。一个年纪稍长的猎户沉吟半晌说:“这脚印可能是花豹留下的。我小时候跟着我父亲看见过它,不过因为后来山里猎户增多,几十年没有见过花豹的影子了,怎么现在又出现在这里了?”
我知道我的儿子没了,被那该死的花豹吃了。我一定要找到它,杀了它为我儿子报仇。我回到家的时候,看见孩子母亲那期盼的眼神,实在不忍心将这么残忍的结果告诉她,只能说再去找,也许找的时间长一点她就能慢慢接受没有儿子这个事实了。
我们几个猎户一商量,决定要将花豹找到,毕竟家家户户都有老有小,他的存在就是一个隐患。我们在见过花豹的老猎户的带领下,将周围方圆几十公里的山头都摸了一个遍。那时候的山林没有被遭到破坏,密密麻麻都是参天大树,树林里什么动物都有,一个人是不敢进山的。
在南边的那个山头上,我们发现了一个很深的洞。洞口有一撮一撮的金色毛发,老猎人一看,说大概这儿就是它的窝了。我们抱着猎枪,在旁边相距不远的石头后躲了起来。
大伙儿都很紧张,盼着花豹出现,又害怕花豹出现,毕竟这么凶狠的猎物谁都没抓过,心里都没底。我们等啊等,许久之后洞里钻出来了一头小猪大小的豹崽,它左看看右看看,十分警惕,却又管不住自己贪玩的本性,最终在洞外翻滚着玩耍了起来。我们又等了一会儿,依然没等到大豹子的踪影,看来应该是出去猎食去了,我看着开心玩耍的小豹子,就想到了我的儿子,他本来也是应该这么无忧无虑地玩耍着的,可是却成了这该死的豹子的食物。
我举起猎枪,瞄准了正在翻滚的小豹子,在老猎人出声阻止的同时扣响了扳机。
老猎人气急败坏地说:“趁着大豹子没回来,我们赶紧走。”我拎着小豹子的尸体,想着儿子的模样,恨不得活剥了它。
老猎人告诉我,让我这几天带着老婆去他们村里住几天。大豹子肯定会来报仇,我们一家住在山洞里太危险。
从那天开始,我们夜里也有几个人轮流值守,抱着猎枪围着村口巡逻。白天也较少出去打猎,我们两口子在村里跟着大家一起过了一个伤心难过又提心吊胆的新年。
时间很快到了元宵节,过了元宵节,这个年就算过完了,这段时间大家都没有在村子周围发现花豹的踪迹,也就慢慢地放松了警惕。孩子的母亲因为孩子丢失的事情,每日都很难过,但是正值新年又因为住在别人家里,天天流泪会让主人家觉得很不吉利,她就一直隐忍着,强颜欢笑。我看得出来,虽然人人都对他说孩子可能是走失,山下还有那么多村子,去了山下也不一定,但是母子连心,我能看得出来她心里已经知道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她想回到我们自己家,我就告别村民带着她回来了。可是一到洞口,我就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我让她跟在我身后,我端着猎枪,一步一步慢慢地往洞里挪过去。什么都没有,但是我们在地上看到了金黄色的毛发,我心中一紧:这畜生找到了这里,这么多天没有出现在村里,是因为一直在这里等着。
我刚要转头叫妻子赶紧离开这里,就看见一道黄色的身影从洞外飞扑而来,随即妻子被扑倒在地,我的猎枪声与妻子凄厉的叫喊声同时响起。慌乱之中,我没有击中花豹,但是尖锐的枪声让花豹发出了愤怒的嗥叫,随之放弃已被咬破脖子的妻子扑向了正准备再次开枪的我。
我本能地举起猎枪抵挡,却被花豹撞飞到了石壁上,然后被它一脚踩在胸口。我听见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强烈的刺痛中,我感觉到肩头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随即就晕了过去。
接近黄昏的时候,我醒了过来,身体已经没有了疼痛的感觉。妻子正从洞外回来,一手牵着可爱的儿子,一手拿着一把地里刚摘的蔬菜。她乐呵呵地对我说:“你赶紧来帮忙做饭,今天儿子过生日,我们请了村里的人来吃饭。”
阿公说到这里的时候,指着洞口外菜地旁边的小路笑呵呵地对我说:“后生,你看,村里的人来了,前面那个就是我儿子。我儿子好不好看?你喜不喜欢他?”
我抬头看去,一群依着朴素的村民,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在一个白胖的幼童地带领下,一路有说有笑地朝着我们走过来。
我突然想起,阿公说他的儿子被豹子吃了,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不敢看那个孩子,转头打算问问阿公是怎么回事。阿公阿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灶台,站在了我的身边。他们对着我开心地笑着,笑着笑着就有鲜血从眼角流出来,慢慢地鲜血浸湿了他们的衣衫。七八十岁的阿公阿婆变成了三十四岁的中年夫妻,衣衫已经被撕碎,身上的骨肉零零碎碎地挂着。
我吓得双腿一软,滑到了地上。那群小孩带着的村民也来到了洞口,他们一样的破衣烂衫,一样的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脸上挂着渗人的笑容,看着瘫在地上的我。
此刻的我已经骇得肝胆俱裂、魂飞魄散,本能地往洞外爬去……
一股熟悉的气味直冲脑门,我感觉人中传来冰凉刺痛的感觉,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耳边传来舒哥的叫声:“桐飞!桐飞!快醒醒!”
舒哥慢慢地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还躺在洞口的泥地上,舒哥蹲在旁边焦急地看着我。我转了转眼珠,看到了外面平整的坝子里码着整整齐齐的木材,几头骡子的鞍子上还放着没有卸下来的木段。
我这是睡着了,并且还做了一个噩梦吗?但是我感觉身体真的疲惫不堪。
我问舒哥:“哥,我怎么啦?”
舒哥说:“你看看你手里拿着什么?还不赶紧丢了。”
我低头一看,想起来我正打算研究这是什么草的时候就做了这个噩梦。赶紧丢了手中那把不知名的野草。
我不禁问道:“这草怎么啦?会让人做噩梦?”
“什么噩梦?你看看你这周围,都是你干的。”舒哥没好气地回答,“我说,你是个蛆吗?我一下来就看到你在这里又哭又喊的,还爬来爬去。”
我看了一圈,洞口一大片,全是被压得乱七八糟的泥土,而我全身上下,就跟从土里挖出来的一样,全是泥土,摸了一把连头发里都是泥巴。
我有点被吓住了:“舒哥,这到底怎么了啊?”
此时我有点六神无主,只好求助舒哥。平常我也没有梦游的毛病,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舒哥指了指我刚丢掉的野草,不太确定地说:“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不过据我估计,你可能是被这草给放倒了。”
据舒哥所讲,我脚被压了后自己去洞口休息,他卸完木材就拉着骡子继续搬运,这次一下来就看见我在地上又哭又叫还爬来爬去,他也吓了一大跳,吆喝住骡子就朝我跑了过来。
走到近前,才发现我滚得满身是泥,大睁着的眼睛里一片血丝,嘴巴里胡乱喊些什么也听不清。他仔细一看,才发现我手里紧紧地抓着一把野草。常在山里穿梭的他有些明白了,十有**我中毒了,这野草应该具有致幻作用,被我一不小心吸入太多味道,产生了幻视,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吓成这副模样。
他赶紧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风油精,在我人中使劲涂抹,一瓶都快见底了,我终于恢复了神志。
我不敢置信:“风油精都这么神奇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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