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睡。”
在手触摸到林在身体前的千分之一秒，林在利落睁眼。
江则嚣张开双手，叉着马步愣在那儿.....
“你不能早说一声吗，很浪费人铺垫的感情！”
林在下车：“你也没问啊。”
江则嚣：“.....”
别墅和楼房不同，整个空间都是私人的，江则嚣带着林在上了二楼，咔哒开门。
“走吧，我给你找医疗箱，包扎后不准告我，我也没想到你身体那么脆。”
“.....”
“怎么不进来？”
林在一顿：“欣赏一下。”
林在缓步跨进屋，江则嚣走过给他哐地关上门。
“你在沙发上等一下我。”江则嚣在房间门口原地转了几圈，“放哪儿去了呢？放心，肯定在这里，我稍微找一下。”
他看见林在还站在那儿，轻轻推人到沙发前：“先坐，等会儿你出什么事，我可担不起故意伤人啊。”
林在笑了，说：“你不就是吗？”
“这个等会儿再聊。”
江则嚣在客厅翻箱倒柜，但他家太大了，一个客厅就比很多人家总面积还宽，找了半天才喃喃道：“好像在我房间！”
说着就去了。
林在望着这个屋子，意外皱了眉。
他不敢相信，他对这个地方竟然没有记忆！明明记忆中那条逃亡的路线指引的就是这栋别墅，可内部，那个他待了一整年的地方，化为乌有般消失不见。
彷佛只要不存在，所有的血腥暴力都能被抹去。
想到这里，林在短促地嗤笑一声。
里面的房间声音热烈，听起来应该是一场剧烈的翻找，但林在并没有在意，他起身靠近电视机旁的置物架，瞳孔闪过微光，伸手去拿。
“找到了！”
林在愕然回头，江则嚣淡然注视。
四目相望的瞬间，两个人都默许了沉默。
“你在我家找什么？”
“相册。”林在取下，“放在客厅了应该能看吧？”
“看。”江则嚣说，“但你先过来，哎呀，沙发上也能看的嘛。”
可林在真到沙发上了，江则嚣却不知所措了。
只见他挽起林在右手衣袖，露出来一条狰狞粗短的伤痕。
江则嚣瞳孔一震。
这条伤疤的痕迹，无不述说着他最引以为傲的手法。
——握住对手的刀，刺穿脉搏。
角度倾斜30度，分毫不差。
却长在一条比他想象中还要纤细、苍白的手腕上。
“.....”江则嚣愣了一会儿，上了消毒药，“疼就给我说。”
林在看着相册，一言不发。
江则嚣好奇：“我小时候有什么可看的？跟你小时候照片应该没区别吧，就一毛头小孩。”
”不。”林在翻到下一页，“我小时候没有照片。”
江则嚣问：“你父母怎么不给你照？”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林在却抬起头，沉默了好久。
“没时间吧。”林在叹了口气，“没等到。”
连拍张照的时间都没有？江则嚣疑惑林在到底什么家庭啊？
想着，纱布扯歪了，直直地从伤口上摩擦过去。
林在微不可见地“嘶”了一声。
他的注意力全被照片拿走，以至于连江则嚣的道歉都没听见。
下一页，林在左手指尖在一张照片上停了一瞬。
只见照片上，一个黑发黑瞳的男孩对着镜头笑，另一个稍高一些的男孩，害羞地侧对镜头，把脸埋进黑瞳男孩的肩。
看不清正脸。
林在心跳得厉害，神情也微微变了，五指略微伸开，瞳孔迅速缩小到针尖又放大，不断闪烁。
这张照片他知道拍了，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还会摆在相册中？
刹那间那段尘封的记忆席卷浮现，象征孩童天真与欢乐的游乐场，两个孩子手拉着手跳着走，他们玩过跷跷板，穿过摇摇木马，在上滑梯时，被一个声音叫住。
“我给你们拍张照吧。”有人向他们举起相机，魔鬼般亲昵的低语：
“毕竟你们以后，见不到了。”
有好一段时间林在都喘不过气，脖颈像被人拉着坠入深海地狱。他挣扎抬头，定定望了一眼空气中某个并不存在的漂浮定点，闭眼深吸口气，将所有惊恐的神情强行压成平静，埋入名为冷静的破碎冰面之下，然后呼出那口气，吐出所有情绪。
这些动作完成之后，林在瞄一眼江则嚣，确定对方还低着头，伸手用掌心覆盖住那张照片，翻页。
就在这瞬间，江则嚣抬头了。
“你在藏什么？”
林在指尖微僵，动作却没停下，淡然翻到下一页：
“江警司，你小时候.....”
“翻回去。”江则嚣打断他，“不然我动手了。”
林在回头，江则嚣轻柔地拉着林在受伤的手，可此时二人的眼神却在无声中交锋了数百数千次，半响，林在压住相册的手指终于松力，被江则嚣拨开，翻回到上一页。
“有什么？”
江则嚣看不明白，就是普普通通小孩子玩闹的照片啊！
林在到底想隐去什么？
林在略微仰头，并没有回答。
江则嚣仔细地检查了一遍那页上的所有照片，又细细地一个像素一个像素地打量起林在藏起来的那张。
他还是找不到一点异常。
“包好了。”江则嚣打好结，“你要看看吧，我也不知道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江则嚣起身，要去洗澡，
“今天打了架，身上沾了两个人的血，不洗一下我可能被当歹徒抓了。”
他随手解开衣扣，外衣随意地一甩，走进浴室前，突然停住：
“不过，林在，你刚刚.....”
“好像做噩梦了。”
林在：“......”
江则嚣悠然一笑，大仇得报！
警局是个没有时间观念的地方，无论是餐点还是睡觉时间，总能在走廊上看见行色匆匆的警员飞奔。
不过到了李云和刘任这个地位，都是缓步慢走了。
“那混蛋是你的犯人？”李云夹着根烟，刘任自然接过：“7年前，我接手一个故意杀人案，凶手用刀杀害父母后潜逃。”
“抓住后本来要判死刑的小子，不知哪儿搞了个精神病证明，法庭还通过了，给判了7年有期。”
刘任缓缓吐出一口烟，道：“那胖子跟这个案子的凶手长得有点像，不过那时，他还很瘦。”
李云眉头一挑：“侥幸因为政策漏洞免于一死，还敢干？”
“谁知道混蛋些怎么想的。”刘任抖抖烟，“我就担心啊.....”
“担心什么？”
刘任说：“担心这胖子有虚假的精神病前科，又给放了！”
江则嚣胡乱吹了几下湿漉漉的黑发，随手学着tony老师的样子向上提了提，又觉得不好看，索性完全抓乱，慵懒的发型躺在硬朗精致的面庞上，意外有种时尚感。他这才满意地抓起毛巾，往客厅走。
林在安静地坐在沙发一角，见他出来了，合上相册，说：
“我能借用你家洗个澡吗？”
“可以啊。”江则嚣很爽快，林在右衣袖被血都浸透了，是该洗个澡，“我家有很多包装没拆的衣服，你别误会，只是我喜欢买衣服每个款式不同颜色都买一份，每个款式不同尺寸都买一份。”
他眯着眼上下打量林在，“你去洗吧，我去跟你拿衣服。”
“好，谢谢江警司。”
林在步子还悬在半空，路就被江则嚣挡住了。
“又怎么了？江大少爷。”
江则嚣一指：“肚子。”
林在：“嗯？”
“我给你腹部做个防水包扎吧。”
林在退后一步，说：“这也要啊？”
“毕竟是我弄的啊，林医生。”江则嚣弯腰整理着防水纱布，“你要是出什么事了，身上的伤我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
他扯开一小段：“快点，林医生。”
林在没好气地轻哼一声，他双手捏着衣服下摆，微妙地垂下了眼眸。
良久，才向上拉起一小段距离。
林在右腹部一条短促的刀口笔直地趴在那儿，即使已经在报告上见过，即使手上刺刀的感觉还没消散，当亲眼目睹那惨烈的伤痕时，江则嚣还是忍不住皱了眼睛。
伤得.....那么深吗？
“好了吗？”
“马上。”
江则嚣说着缠上防水纱布，在触碰到林在右腹伤口的一秒，江则嚣紧蹙的眉头刹那间完全松开。
他震惊地看着林在，瞳孔缩小到不可见。
“林在.....”
“嘘。”
林在提着衣摆，平静地给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风吹起轻盈的落地窗窗帘，不远处浪花四溅，江则嚣蹲在林在身前，腿不知怎么地瞬间卸了力，踉跄地单膝跪地。
“我知道。”
林在轻轻按上了停在右腹伤口处，江则嚣的手：
“你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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