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江忆安提着已经蔫了的蔬菜水果有些狼狈地从走廊上站起来,正值上班高峰,她坐上电梯跟着别人一起下楼,出门时,不知怎么就跟着前面的人来到了垃圾桶前。
“当——”一声闷响,将她的思绪拉回。
等她反应过来时,发现手里的购物袋已经被自己扔进垃圾桶。
她刚想上前拿出来,结果后面走来一个人,匆匆往里面扔了一堆东西,眼看着垃圾越堆越多,她再也找不到机会下手。
江忆安苦笑一声,感觉自己就像被许一毫不留情丢掉的垃圾,不值得任何留恋。
……
许一回自己家住了几天,借口说隔壁在装修,每天敲敲打打听得脑壳疼。
许朝馨没有生疑,很久不见自己女儿,也乐意让她回来住。
但是许一知道,这么住下去也不是办法,许朝馨迟早要怀疑,而且她还没有想到该怎么解释自己和江忆安认识的事情。
说来可笑,明明是自己花钱租的房子,现在却因为要躲人而不能回去住。
不过,几天之后,她收到了江忆安发来的短信:姐姐,我以后不会再去找你了,你回来吧。
她怔怔地看着短信,不知道这次该不该相信她。
这段时间她已经戒掉点外卖的习惯,在家住了一周后,决定回去。
有一次下班,傍晚她无聊出来散步,发现小区附近有一条美食街。
白天只有路边的几家店开着,到了晚上各处的小摊贩就会来这里摆摊,热闹非常。
今天她买了西兰花和土豆丝。
不过,西兰花又淡又硬,而且放了那么多调料,不知道用什么锅炒的,带着一股腥味。
而土豆丝又咸又生,用筷子夹起来,尾部挂着淅淅沥沥的汤汁,很普通的味道,没有丝毫灵魂。
在外面觅食几天,结果发现没有几个小摊是自己喜欢的,不是太咸就是调料放得太多太油腻,于是一连七天她都是硬逼着自己吃下去。
就像让一个素食主义者吃肉,抵抗不住生理上的反应,可这种情况,以前是没有的,或许这段时间胃被江忆安养刁了,吃什么都不对味。
看着之前自己喜欢吃的花甲粉、鸭血粉丝汤、麻辣烫、炒饭……如今看到那些花花绿绿的招牌,一点食欲都没有。
因为没有找到合口味的食物,每天晚上吃饭跟上刑一样。
后来有时间她也逼着自己做饭,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过,不仅费时费力,还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吃。
而整个六月,如江忆安在短信中所说,确实没有再来找过她。
又是一周过去,很快七月来临。
七月的梅江已经进入一年一度的雨季,阴冷潮湿伴随着无尽的霉味,倾盆大雨每天准时来临,而不到半个小时,乌云褪去,阳光一出来将空气里仅有的凉气驱走,晒得人皮肤发疼。
许一下班回家的路上,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云稚”两个字,一想两人确实好久不联系了。
电话一接通,那边传来云稚的声音:“依依,你还记得大学期间我室友吗,就是那个短发的。”
许一“嗯”了一声:“怎么了?”
云稚在那边说:“她也是梅江本地人嘛,在外面工作几年后,又想着回来,然后找了一个房子,就在你旁边的小区,我们大学期间关系很好,说要请我吃饭庆祝她乔迁之喜,你去不去?”
许一好奇道:“她是你同学,我去做什么?”
云稚在那边“哎呀”一声:“是她啦,我们大三寒假不是一起吃过饭吗,她还记得你,于是就想问问我你去不去,想请你吃顿饭。”
成年人之间有些暗示的话一听就懂,不用多说什么,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读懂对方的意思。
“不用,我跟她不熟。”
可是云稚那边却支支吾吾:“依依,你应该知道她的意思,忆安惹你生气不靠谱,是我瞎了眼相信她,我以后再也不要理她了。”
“不过我室友很好,她好像对你还蛮有意思的。”
之前她听乐时秋提过对许一的印象,超出同龄的成熟,姐姐类型的女友,在恋爱中看上去更像一个引导型恋人。
如果许一听到这番话,指定要笑的,引导型恋人?那她可看错了,“助纣为虐”型还差不多。
“云稚,”她顿了顿,认真地说,“我有亲人,朋友,可以自己挣钱,生活得很好,并非只有爱情才能活下去。”
那边云稚安静了一会,才说:“好,我会帮你拒绝她的。”
……
一个人的生活过得无聊又自在。
周六放假,许一坐在冷气十足的地铁里,车窗外的广告牌在眼前快速略过,只是玩了一上午,就觉得有些无聊,这些年梅江大大小小的景点她都和云稚一起去过,就连万里无云,海天一色的景色都已经看腻了。
一个人出去,与其说释放压力,不如说释放情绪,有时看着大自然壮丽的景色,心情也开阔不少。
出了地铁站,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下午一点的太阳灼烧着肌肤,远远望去,路面上的空气都扭曲了。
她从包里拿出太阳伞,刚想打开,便见一辆搬家的车从路边缓缓驶过,驾驶舱的玻璃全部放下来,本是无意瞥了一眼,可副驾驶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面前一闪而过。
临近小区入口,车辆的速度放慢,缓缓拐进了她旁边的小区。
直至门口的车杆放下,她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下意识转身快步追上去。
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你刚洗澡?”
“是啊,刚下班,身上出汗了,梅江的天气可真热。”
“怎么总是不吹头发,晚上容易着凉。”
“不喜欢吹,我觉得自然干比较好。”
……
有什么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上去,即使不想承认,可终究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上了那辆车。
因为今天出去玩,她特意穿了美观但不实用的凉鞋,走一步,崴一下,最后只能看到前面的车尾。
不过幸好车开得不是很快,左拐右拐,期间还停下问路过的保安人员,最终停在一栋居民楼前面。
这是一栋比较有年头的居民小区,楼层不算高,周围的绿化很茂盛,除了周围设施比较老旧,看上去环境不错。
看着前面车门打开,许一呼吸一窒,不由得心跳加快,赶忙躲在路边的灌木丛后。
主驾驶上下来一个身材看上去比较健壮的四五十岁的短发女性,女人穿着短裤短袖,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
这时,副驾驶的门也开了——
“是许一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女声,许一被吓得浑身一颤,心脏猛地抽搐,刚刚只顾全神贯注盯着前面,没有注意后面。
只听声音就已经知道是谁了,没想到会这么巧,她转过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来人正是上次云稚提到的大学同学乐时秋。
女孩比她稍微矮一点,三七分的短发,戴着一副银框眼镜,上身穿着白色的T恤,下身一条黑色的短裤,手腕上带着一块机械手表,脚下踩着一双名牌球鞋。
见许一对自己笑,乐时秋摸了摸后脑勺,也有些腼腆地笑着,一边关上出租车的车门,一边礼貌地和她打招呼。
或许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乐时秋朝她走来,女孩目光躲闪,有些不敢与她对视。
许一的心思还在身后,点头“嗯”了一声。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车门也打开了,一双修长笔直的腿踏出副驾驶,女孩从车上跳下来。
头上戴着黑色的鸭舌帽,上身穿着一件黑色背心,整个手臂线条暴露在阳光下,被照得越发透明,几乎可以看到上面青色的血管。
下身是一条黑色长裤,头发被扎成一个丸子落在颈后,手上带着粗糙的棉线手套,手臂微微用力,将车门关上,跟着驾驶座的女人来到路边的阴凉处。
“先等等吧。”女人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江忆安抬起头看过来,目光刹那间一僵,放在身侧的手蜷了蜷,刚好看到正在寒暄的两个人。
过了一会,她淡声道:“不用等了,她来了。”
许一转过身,看不到江忆安帽沿下的情绪,仅仅一秒的接触,对方率先移开目光,去开货箱的门。
乐时秋没有注意到这一幕,跟许一说:“我叫云稚来吧,一会就搬完,你先去楼上休息一下。”
许一看着江忆安熟练地打开货门,长腿一迈,便轻松跨上去,随后走进车箱,从里面拿出一块板放在车尾,然后开始往外搬东西。
她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车里装的东西:冰箱、洗衣机、柜子……全是很重的东西。
除了刚开始那一秒的对视,对方没再看过她一眼。
这时她好像明白了之前江忆安为什么总是很疲惫,为什么每次来见她都会洗澡,胳膊上为什么会有那些不明的勒痕……
原来她一直在做这样的工作。
“不用了,我先走了,不用跟云稚说。”她的喉咙发紧,抓着挎包准备走。
她想要离开这里。
乐时秋不明所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车箱里的女孩说话了:“等会要下暴雨,会被淋在半路。”
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对着空气说。
但是许一知道,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她停下脚步,看着依旧低着头一直在忙活的人,似乎刚刚只是错觉,江忆安也从来没有说过那句话。
“好,”她听见自己说,“那我先避一下雨吧。”
她对乐时秋说:“不用管我,你先忙你的。”
“是我打扰到你。”
乐时秋疑惑地挠了挠头,一时也不好说什么,这算怎么回事嘛,不是说不来,怎么又来了,还这么毫无征兆,而且吃饭是约在晚上。
她只能偷偷给云稚发消息,云稚知道她今天搬家,所以没去学校,如果从附近小区过来,应该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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