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苏樱在赵琴还没拿到扫帚抽她之前,迅速扯了扯薄外套改口道:“我穿不了太少的衣服,我畏寒。”

杜凌雯疑惑地打量着她,看她穿着玫红色塑胶凉鞋,脚指头就在外面露着,“畏寒?”

六月天里姑娘们穿塑胶凉鞋里总会套上双白色袜子,这是县城里带来的时髦穿法。苏樱连袜子都不穿,算什么畏寒。

苏樱张口就来:“上寒下燥,中医说的。”

“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红英说:“难怪我家男人老是出汗,也是燥的。”

赵琴关切地说:“平时也没发现他身上有汗味儿啊。”

红英不以为然地说:“半夜里出的后背心都是寒湿的,你上哪里闻去,哈哈哈。”

赵琴被弄个红脸,拿手指头点了点她,抿着嘴笑着。

苏樱一听,这可不成啊。嫂子你还年轻,半夜盗汗的老爷们多半是肾虚啊!

杜凌雯见苏樱不要她的衣裳,自讨没趣儿,打声招呼就往陈叔叔家去。

“哎哟,我爹娘下地回来了,快把酱油给我。”红英趴在墙头上张望,她说的爹娘就是她的公婆,平时很疼爱她。之前在大商店里站柜台,结婚后公婆就让她安心在家里备孕,希望能早日生个大胖孙子给他们抱。

她男人是赵家村小学的老师,不知道是不是在班上说的话太多,一般在外头遇见他也只是打声招呼,没什么话说。

村里会教认字就能当老师,她男人初中毕业后就到赵家村小学当低年级的老师了。语文、数学这俩科目,一二三年级全是他教。

说到这儿,赵琴把酱油递给她问:“你家男人知道县里学习班摸底考试主要考啥不?我嫁闺女...和小费打算去考。”

红英接过酱油,乐道:“这可不是巧啦,他也打算去考试呢,这几天到县里印了不少试卷回来,等我拿来给樱子抄!”

抄试卷?

苏樱两眼一黑,忙说:“我就看看...”

红英不乐意了,学着她男人教育小学生的口吻说:“学习不刻苦,将来打花鼓。要想进步,必须抄书。等着,我给你找个新作业本。”

“那可真谢谢你了。”赵琴感激不已,回头进屋把鲫鱼壳子炖着黄豆一起,熟了后硬是让苏樱送过去两条给老肖家。

苏樱端着盘子回来,带着厚厚一摞试卷生无可恋。

吃饭时,赵琴把前院种的大葱掐下来蘸着鱼汤,戳了戳放到苏樱跟前,安慰道:“待会我跟你一起抄。反正要一时半会儿不能下地,要学习广播里的精神。我就跟你在家把试卷抄完。”

苏樱倏地抬头,眼睛闪亮地说:“那你跟我一起抄完再帮我把青萝卜切块呗。”

“美得你。我还有一堆衣服要洗。”赵琴提起衣服就想起杜凌雯要给苏樱送裙子,说:“你雯雯姐给你的裙子你怎么不要呢?我见吴寡妇穿的挺好看的。要不是她说,都还以为是吴寡妇自己买的呢。”

苏樱一提这三人就觉得反胃,直白地跟赵琴说:“娘,以后谁给旧衣裳咱家都别要。我在大集上听人说,有人要了旧衣裳穿着两天身上一块块全都烂了。后来才知道给他衣裳的人有皮肤病。你知道啥叫皮肤病吗?就是身上起疙瘩、溃烂、还骚~痒难耐。”

“真的假的?”赵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寻思了一下点点头说:“那咱也不要。自己的衣服又不是穿不起。要也是想着下地用,裙子皮鞋啥的,对咱们庄稼人来说不实用。”

“这话就很对嘛,赵琴同志的思想觉悟越来越高。”苏樱给她夹一筷子鱼,听到广播里刺啦刺啦的电流声,说:“咱村子就里应该让你在广播里给大家上课。”

赵琴笑着拿筷子头打了她一下,“快点吃,被让村支部的人看到咱们没学习。”

也多亏苏樱在大集上买来电灯泡,她们奋笔直书到天黑才堪堪抄完。苏樱看着试卷上的题目,慢慢了解了难度。她要去考必定是文科,需要学习的科目是,数学、语文、政治、历史、地理总分530。最让她高兴的是去年英语科目成为高考科目,占到总分的三十分,并且题目略有难度。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情,她可是经受过高考大省的独木桥洗礼,成绩优秀。她担心的不是自己考不上大学而是大家分数拉不开会怎么办。

只要科目上有难度,她就有信心名列前茅。

到了晚间,红英过来趴在墙头上喊:“樱子,嫂子给你拿了本《英语词典》,这可是好东西,快来!”

樱子甩了甩写酸得手,把抄完的试卷一并送过去。红英把《英语词典》给了她后说:“那女的上你家去了没?”

“谁?”

“城里那个叫雯雯的,刚从我家借钱出门。”红英说:“她说想找人借点钱给陈汉田看病,他不是老手抖么。家里筹备点医药费,挨家挨户借钱呢,说是等回城里找她有钱爸爸要了就还给咱们。”

苏樱觉得杜凌雯不会好心的帮陈汉田筹集医药费,非亲非故不说,她也舍不得这个脸。偏生红英话音刚落,苏樱就听到昏暗的灯下有人细细地嗓音说:“赵阿姨在吗?我来你家唠唠嗑。”

杜凌雯换了一身裙子站在那里,头发已经披了下来,脸上也没那么大的油光了。她眼睛红红的,不知道在她干叔叔家受了什么委屈,端着个碗站在苏樱家门口。也不知听到红英背后说她没。

“你这是怎么了?”苏樱接过碗,闻到她身上有股洗头膏的香味,挺干净清爽的。

杜凌雯也不搭理她,径直擦肩而过去外屋地找赵琴。

苏樱无语,这人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主人没请你进来怎么就这样进去了?

“啧啧啧。”红英在墙头看的一清二楚,她压低声音对苏樱说:“我男人刚才从学校回来,路过老陈家,听到老陈家在摔东西。每年她过来都是这样。她陈婶儿根本就容不下她,她也好意思腆着脸非要住到老陈家。今年回来陈婶儿有了身孕,怕是更容不下她了。”

杜凌雯垮着长脸坐在上首的椅子上,赵琴则坐在小凳子上从兜里掏钱。

“你有多少借我多少,等我回去就让我爸爸连本带利给你。”杜凌雯接过一张五块大票,又零零散散接过五毛、两毛等零钱。她撇着嘴不耐地说:“赵家村的人都是穷鬼吗?满村子凑不齐五十块钱!”

苏樱靠在门框上,跟赵琴说:“咱家也是穷鬼,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赶紧把钱都收起来吧。”

杜凌雯正在数钱,听到这话一抬头,本是不耐烦的脸上骤然扭曲,也就是眨眼的功夫,杜凌雯又换上一副温和贤良的表情。

她起身把钱踹到兜里,十分有礼貌地给赵琴鞠一躬,声音软软地说:“赵阿姨,我替陈叔叔谢谢您。”

她变脸的速度太快,五官痛苦扭曲到舒展整个花不上一秒。好似换了一个人,语气客气又温良,与之前进来时的无理举动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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