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定国公手握重兵,妹妹一朝入宫封后,为打消陛下疑虑,便将兵权上交,安于院中养花钓鱼做个闲散人,只向陛下要一个承诺,那就是对皇后好。
当年的陛下也的确做到,可后宫倾轧,皇后早年与兄长定国公生活在民风朴素的边疆,心思单纯,哪里能斗得过心机颇深的后宫诸多嫔妃?于是在怀上孩子时,糟了算计,以至于早产……
定国公恨极,提刀便杀向宁贵妃家,以铁血手腕,令宁贵妃一系吃了大苦头,可即便如此,皇后的命也再救不回来,只留下一个体弱多病的稚子。
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身在皇宫之中,随便一个人伸只手都能摁死,定国公忧心之下联络旧部,将孩子的真实性别隐瞒下来,而后跟陛下哭诉妹妹惨死,引得陛下愧疚,从而将孩子抱回去养几年。
因此,六岁之前的王蔺,几乎是在定国公府长大,直到入太学,才回到宫中。
如此十年过去,哪怕有定国公旧部在宫中暗护,王蔺明里暗里还是吃不少亏。
“表哥……”
王蔺长相遗传先后的英气,哪怕做女子打扮,依旧难掩其五官硬朗,尤其是那高挺的鼻梁,如平地拔高起来的山,将整个人的面容轮廓都撑了起来。
此刻的他,故意做出可怜巴巴的表情,丝毫让人察觉不到可怜不说,还鸡皮疙瘩四起,倒吸一口冷气的想让人喊:你给我好好儿说话。
“滚。”
果然,赵胤并不惯他。
“好嘞……”
正如表哥了解他,王蔺也非常明白,自己再留在这里,多说哪怕一句话,接下来要吃苦头的,一准儿是是自己。
“嗐,表哥这失忆,怎么就失半年的?要是全都想不起来就好了。”王蔺麻溜儿的走出房门,站在院子里,扼腕不已。
“嘶。”后脑勺突然被什么东西砸到,王蔺疼痛瞬间,扭头一看,便见地上落了一只玉白莹润的杯子:这,这不是表哥刚刚拿手里玩儿的吗?那自己方才说的话,他听见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王蔺提起裙摆,风一般的跑出明心堂。
“爷,四公子会不会把事情说出去?要属下去叮嘱一声吗?”钊一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蓦然想起这关键,双手抱拳,恭敬询问。
“不必。”赵胤眼眸微眯,沉静的面容,显得若有所思:“德州知府一案,表面上已经解决,实则露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
德州知府徐梓峰,在当地一人独大,所获钱财无数,对上更是舍得疏通,这才盘桓多年,令人敢怒不敢言,也是去年天灾又伴有**,引得百姓怨声载道。
那举子心怀家国天下,游学到此地,看见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如五内俱焚,便将生死置之度外,前来京城请命。
他来的那天,大雨滂沱,满身狼狈,好似一个乞丐,彼时任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去敲响那能够上达天听的登闻鼓。
但也正因如此,他递交的万民请愿书与状纸,揭开了德州为数多年的黑幕。
赵胤奉命前往,一路遭到暗杀无数,来到德州甚至还未接近知府府邸,便深陷囵圄,好不容易重伤逃脱,却又被打落悬崖,从而遇见了……
脑海中浮现的混乱画面,令赵胤捏了捏眉心:“一个德州知府,若非身后有人撑腰,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先前挖出来的名单,京中三品五品官员不在少数,可他们的能量绝没有这么大。”
幕后之人依旧深藏,也正因如此,圣上并未着急处死德州知府,而是将其关押进天牢,秋后处斩,所为目的也不过是看此事背后还有谁。
“爷,您料事如神。”
钊一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道:“这是今晨得到的最新情报。”
那贼子喜好奢靡,在德州俨然如土皇帝,吃穿住行,无一不精。
这番乍然入狱,刚开始倔的很,哪怕受刑也硬扛着不说,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偏偏上头又不允许他们把人弄死,所以很是难办。
不过,死刑暂缓,距离行刑还有很长时间,如此便足够看出一个人的脾性,尤其精神上和身体上的连番折磨,让他更是大病一场……
听世子爷吩咐,他们没将他的病彻底治好,而是吊着人不死的程度即可。
也许是病中更加脆弱,加上吃不好穿不暖,牢里环境也阴暗潮湿,时不时就有老鼠爬出来,刺激脆弱神经,又在这时候见看守的狱卒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画面,整个人都崩溃了……
钊一道:“眼下这信上所写,是他为换一桌酒肉,说出来的,目前还没呈报给圣上,原本您的打算是等夜里去,如此也不引人耳目,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四公子在宫里憋的狠了,好不容易有出来的一次机会,自然胡作非为的缠着世子爷出门儿,若不答应就要去找国公爷告状。
这些年来,就属国公爷最宠四公子,但凡他提出来的要求,就没有拒绝的,世子爷为防他再作妖,便一同前往,却又哪里能想到,会出现这样一场变故……
“对外宣称,我头部受到重创,什么都想不起来。”赵胤将信上的内容看完,心下并不感到意外,不过只是这种程度,早在陛下预料之内,算不得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钊一惊讶:“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是只失了半年的记忆吗?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家主子爷打的什么主意。
赵胤眼眸微眯道:“今天的变故,并不是意外。”
表面上是匪徒,冲着老四来的,但实际上是冲着这份审问结果。
“早上刚审出来的,对方不到下午就能知晓,并作出相应计划,”不得不说,此人手段极为高明,与此同时,对他身边的情况也十分了解。
尤其是老四从宫里跑出来找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为对方计划中的一环。
“有内鬼!”
钊一诧异一瞬,很快想清楚其中关翘。
他面容愠怒:“该死,到底是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爷,属下这就去查!”
等找到人,他非要扒了那人的皮不可!
“着什么急?”赵胤施施然躺在榻上说:“钓鱼,拼的就是耐心,他不是想得到这份审问结果吗?去找个人模仿徐梓峰的笔迹,写些尽可能夸大成分的内容,我倒要看看,这封信最后会落到谁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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