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萧邺目光灼灼垂眸凝视这个想套话的女人。
男人并不开口说话,他看向扶玉的目光有着之前从未有过的狠绝和兽性。
感受到萧邺身上那股子摄人的威压,扶玉心中警铃大作,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个想法涌上扶玉心头,那便是萧邺并非是被她催眠出话,而是从一开始就醒着,而自己却像个傻子一样洋洋得意,以为第一次试验催眠术便成功。
被萧邺死死勾在怀里,扶玉的腰肢被按得生疼,男人的手劲很大很大,若是此时点起烛火便可看见被揉得发皱的洁白素衣。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扶玉在萧邺的瞳仁中看到了略微惊慌失措的自己。
她不好再不言不语,于是装作睡意朦胧开口道:“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世子怎么醒了?”
萧邺拇指的指腹划过眼前这张香娇玉嫩的漂亮脸蛋,他很讨厌女人身上的胭脂味道,却并不抗拒扶玉身上的悠悠香味,香簟爽眠,幽韵撩人。
侧过冷眸,萧邺面色沉凝,他回想自己留下扶玉的缘故。
这一回味,方想起他之所以留下扶玉并非贪恋此女姿色,而是发现扶玉隐隐与扬州贪墨案有关。
先是陈熹陈克父子,再是书生柳蕴明,这让他很难不对她生出怀疑。
微微失神片刻,萧邺用胳膊圈着扶玉娇软的身子,问她:“你有听到什么声响吗?我方才被细碎的声音吵醒。”
但扶玉怎么敢把真相说出来,要是被萧邺知道她套机密,估计自己会当场被杀死在塌上。
扶玉还是打算装死,她小心翼翼地触摸男人宽大的衣襟,靠在男人的胸口处,感受他紊乱有序的心跳声,娇滴滴地说道:“许是奴发出的声音罢。世子有所不知,奴有两个恶习,便是说梦话和梦游。许是今夜犯了毛病说了梦话,惊扰世子了。”
萧邺自然知道她在说假话,他见过说梦话的人,也见过梦游的人,但没有哪个人说梦话会咬字清晰,语句清楚。
他作出一副颇为惊讶的样子,沉声问了一句,“我还是第一次见会说梦话和梦游的人,那你犯病有规律性的时间吗?”
“世子什么意思?”
扶玉对此满脸问号,他问这个做什么?她当然不会说梦话和梦游,哪里知道犯病是否有规律,这只是为了解当下困境的一个法子罢了。
“我觉得颇为有趣,所以想看看你下次发病的形容。”
扶玉尴尬一笑,“奴这些年来只犯过四五次病,所以短期内应该是不会再出现了。”
“那太可惜了。”萧邺看她一眼,仿佛无意一般,神色间却是深以为然,缓缓道:“梦话中你提到了扬州贪墨案,这件事你从何得知?我怎么没有听过。”
扶玉瘪了瘪嘴,暗道自己的猜测果然是真的,萧邺从一开始就是醒着的,但此刻他偏偏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心里清楚自己不好再装疯卖傻,只好道:“白日间,陈克的夫人温妙与奴交谈时说了此事,许是记在心中后,夜间不知不觉冒出话罢。”
“哦,是吗?”
“奴怎敢欺骗世子,千真万确。”扶玉言之凿凿,甚是认真说道。
“我现在睡不着,你同我说说这扬州贪墨案罢。”男人微眯了眯双眼。
扶玉动了动,岂料这一动,男人将她拥地更紧了,她被身边这具火炉似的身体烫得心惊肉跳,生怕男人中途发作将她办了。
“但世子能不能把奴松开,奴把你压着了。”
“这样就很好,我没觉得不舒服。”
萧邺愉快得笑起来,笑得得意而放肆,扶玉只好依他,两人的身子紧紧贴着,扶玉心跳如鼓,面色酡红。
她缓缓开口,“这事要先从温妙的母亲温素玉说起。温妙的祖父温谦子息单薄,几个孩子要么胎死腹中要么年幼夭折,只有温妙母亲温素玉一路病痛长大成人。”
“温谦是扬州城最大的米商,他旗下的米粮商铺不仅仅开在扬州一个城,大胤朝其他城也比比皆是温家米铺。”
“手上家产多,自然遭人惦记,温谦在一次去柳州查铺子的时候被人买凶,差点死在了柳州,幸得一个在温家米铺的搬米汉救下他,温谦为了感激搬米汉,将女儿温素玉许配给此人,也就是后来温妙的父亲窦弦。”
这些日子,萧邺查的就是这个窦弦,怎会对这个名字不熟悉。
扶玉见他眉头轻皱,还以为他被自己压的不舒服了,连忙道:“世子,你还是让奴下来吧。”
“接下来呢?”
扶玉见萧邺不理会她的请求,轻轻甩头,娇嗔道:“没有了,奴不说了。”
萧邺不气反笑,“你真是长进了,还跟我甩起小性子了,好得很,好得很。”
“奴不敢。”
扶玉唇角微扬,音若天籁,如同飘在云端,空灵而飘渺。
萧邺久久目不转睛凝视着这张俏脸,幽幽说道:“既然你无意讲扬州贪墨案,我又清醒着睡不着,那我们来做点其他事情好了。”
言罢,萧邺贴上芳香柔嫩的唇瓣,再是脸颊、脖颈、肩头,一寸寸往下。
扶玉被他搅和得神思不宁,只好连声求饶:“奴继续讲就是了,世子快停下。”
萧邺很快又嗤笑着弯下腰,眼神讳莫如深,他说:“怎么办,停不下来了。”
投入扶玉眼帘的分明是面如冠玉的俊脸,落入扶玉耳中的分明是一本正经的语气,但她心中却升起了莫名的、异样的、无法言说的一股滋味。
萧邺展颜一笑,俯身轻啄扶玉朱唇,随后放开了她,幽然撩起泽唇款款的弧,问道:“温素玉和窦弦又与贪墨案有何关联?”
“世子且听我慢慢说。”扶玉拢了拢凌乱的衣裙,将自己整理好后方继续道。
“温素玉虽嫌弃窦弦是个不识大字的粗人,但在父亲温谦的强迫之下也只好嫁给窦弦。两人婚后也算相敬如宾,窦弦慢慢接管了温家米铺,温素玉肚子里很快有了两人的孩子,便是后来的温妙。”
“但在温妙六岁那年,温谦溘然长逝,本就柔弱的温素玉在父亲重病去世的打击下也相继去世,温家米铺从此由窦弦一人主持,半年后变成了窦家米铺。”
萧邺听到此处,评价道:“典型的吃绝户。”
扶玉轻轻嗯了一声,她想到日间温妙说到后来哭红了眼,不禁在心中多了几分对温妙的垂怜,她又不知觉叹了一口气。
几根细碎的鬓发遮住了扶玉的视线,她正要伸手拨开,就见萧邺凑近一张俊脸立在自己面前,他拨开碍眼的碎发后,捧起扶玉的小脸蛋,若有所思道:“接下来窦弦肯定继续娶妻生子。”
“比这更过分。”扶玉说着说着心中就生出了气,她紧紧握拳。
“温妙母亲头七还没有过,窦弦就领着一对母子进来。而窦弦领进来的女人是温素玉的贴身丫鬟 ,当时那个丫鬟声称自己要出去嫁人,于是温素玉好心撤了丫鬟的奴籍,没想到这丫鬟早就和窦弦苟合在一起,借口出去是为了生孩子。”
“温妙从此后日子便很难过,时常遭受丫鬟的打骂。并且在一次与丫鬟的争吵中无意得知祖父和母亲并非正常死亡,而是窦弦与丫鬟联合在两人的日常药物中改了药引子,才会让温妙的亲人一命呜呼。”
“窦弦和丫鬟夺人家产、害人性命,报应也很快来了。先是丫鬟的儿子坠湖高烧,醒来后便成了疯疯癫癫的傻子,随后丫鬟频频习惯性流产再无所出,而窦弦很快喜新忘旧有了新宠,但他纵欲过度伤了命根子,始终没有新儿出世,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听到此处,萧邺心中也猜得七八分了,“想必窦弦的傻子儿子便是这回扬州贪墨案的主角罢。”
“世子所料不假。”扶玉点头道。
“窦弦一辈子是个偷鸡摸狗的粗人,虽然唯一的儿子是个傻子,但这不能熄灭他成为官老爷的心思,于是他攀上了陈克,想花点银子买个官。”
“陈克是个有名的贪财好色之徒,几把银票哪能满足胃口,他一直对颇有几分姿色的温妙念念不忘,是以向窦弦提出‘卖女儿’作交换。而温妙心中早有钦慕的男子,哪里愿意嫁给名声狼藉的陈克,但在窦弦下了药后,被陈克破了身子,不得不含泪出嫁。”
“那么温妙手上可有二人勾结的证据?”萧邺追问。
“有。”扶玉应声,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件,她交到萧邺手中,萧邺一瞧,信封口子已开,显然是被人拆过的痕迹。
“奴去为世子点灯。”说着,扶玉麻溜爬下床,很快屋中便亮堂了起来。
萧邺扯开帷帐,借着光端看,信封上书写着‘兄苏尧让亲笔 贤弟陈克亲启’。
拆开信封,他取出略微有点皱巴巴的纸张,一目十行,看完之后,心中了然。
真是天大的笑话,他给皇上查案子,这一查就查到了皇后和太子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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