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了。”乔松道,“去年咱们过生日,娘煮了两颗红鸡蛋的。”
乔樱一听,一双眼睛立刻红了。
在一边剥红薯皮的乔檀忙停下动作,撘住了乔樱的手背。
六个月,去年冬天,这两个孩子竟是冬天出身的,也就是说,正在坐月子的姜氏是在一个冬日被送到庄子上的。
当真是想叫他们母子三人自生自灭啊。
握了握乔樱冰凉的小手,乔檀温柔道:“不难过,娘在天上看着咱们呢,咱们把日子过好了,娘才能放心是不是?”
“是。”乔樱揉了揉眼,“我不哭,娘看到了会难过。”
“小樱最乖了。”乔檀将温热的陶碗递给小樱,“来,喝汤,吃饭,姐姐一定会照顾好你们,咱们三个一起努力,好好生活。”
“嗯!我听姐姐的。”乔樱抹了下脸,接过陶碗喝了一口菌汤,“好喝!”
一直默不吭声的乔松把自己只咬了一口的荷包夹进乔樱碗里。
乔樱眨眨红彤彤的眼睛:“你怎么把鸡蛋给我了。”便要把鸡蛋夹回去。
眼看着两个娃因为颗鸡蛋快要打起来,乔檀赶忙出手,用筷子将鸡蛋一分为二,一人一半。
“一人一半好不好?”她笑着道,“再闹,鸡蛋可要掉地了。”
姐弟俩互看一眼,嘿嘿一笑。
“好了好了,快吃吧,都要凉了。”乔檀催促着二人吃饭,一口荷包蛋下肚,二人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屋里凝重的气氛也随着碗筷碰撞的声音渐渐散去。
红薯甜糯,菌汤融入了破布子独有的味道,咸酸回甘,香气醇厚,一碗下肚别提多舒服了。
羊肚菌外貌可爱,伞帽上是蜂窝样的多孔形态,很像一个倒扣的羊肚,鲜味十足,入口顺滑。荷包蛋雪白厚实,又圆又扁好像块饼,姐弟俩一人一个,乔檀用在集市上吃过茶叶蛋搪塞过去,看着两小只狼吞虎咽的吃了。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鸡蛋啊肉啊不能落下,可惜她家里没肉也没油,便是连葱姜蒜酱油等调味料都没有,没有盐,也不能熬煮腌制破布子,否则家里便能多一道下饭的小菜。
慢慢来,慢慢来。
盐会有的,鸡蛋会有的,猪肉也会有的。
饭后没有困意,乔檀又带着弟弟妹妹把野果洗了,准备做蜜饯。
先将野果清洗干净,空净水分,去柄,去核,放入陶锅,倒入麦芽糖搅匀,慢慢烧至麦芽糖融化,再用文火煮一刻钟左右,期间不停翻拨,并用木铲轻轻按压,挤干汁液。
熬出的汁液倒入干净的陶碗里,野果再次入锅,加入麦芽糖煎煮一刻钟,待糖汁收的粘稠后端下灶台,滤去多余糖汁放凉,盛入一大一小两个陶罐。
刚刚出锅的蜜饯冒着热气,裹上了糖衣的果肉亮晶晶的,在月光下散发着神秘的光芒,格外好看。乔檀迫不及待地招呼乔樱乔松来试吃:“快,尝尝看,味道香不香!”
俩小只早就守着锅子流口水了,乔檀话刚落地,立刻伸出小手,一人抓了一颗。
乔檀虽将野果一锅烩了,熬制时却是细细计较着的,火候和时间把握的刚刚好,是以每一颗野果都被她炼成了诱人的蜜饯,乔樱一颗悬钩子放入口中,嚼了两下就开始点头,边吃边发出满足的“嗯~”的声音。
“好吃!太好吃了!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品尝着耨梨蜜饯的乔松也眯起了眼睛,用幸福的表情表达一切。
看他们吃的香甜,乔檀这才捡了一颗蜜饯放入口中,她吃的是油甘子,微黄的表皮变得褶皱,附着了一层焦糖,果肉劲韧,酸涩味中融进了甜香,含在口中滋味无穷,清咽利嗓,很是舒服。
真好吃啊,吃一颗就停不下来。
“姐姐,你怎么会做这么多好吃的啊,娘都不会做!”
舍不得吃,却又馋的要命的乔樱一个劲地嘬手指头上的糖渍,听得她又提起了姜氏,乔檀忙转移话题道:“你们觉得用麦芽糖炒过好吃,还是直接晒干的好吃?”
乔松犹在认真思索,乔樱却立刻做出抉择:“这样的好吃!又糯,又甜,还不废腮帮子!”
乔檀道:“姐姐也觉得这样的好吃。做蜜饯时熬出来的汁液就在水缸边的陶碗里放着,你们能拿来冲水喝,或浇在木莲冻上吃,保管好吃。”
“还有汁儿呐?我要拿来冲水喝!”
“我要用来当浇头!”
“都行,看你们喜欢。”乔檀小道,“这些拿着慢慢吃,姐姐给隔壁小甜姐姐送些过去,你们困了就睡觉,乖。”
便把大罐子往两个娃手里一塞,带着小罐子,抓了一把果干,折了一段破布子去了隔壁家。
徐氏一家也刚吃了饭,夫妻俩正打扫院子,小甜小容兄妹俩则坐在地上玩打石子,看小甜气急败坏的表情,应是输给她哥不少。
“张叔,徐婶,你们在家呐。”
听见乔檀的声音,徐氏立刻放下扫把,热情的把她让了进来:“檀儿来啦?吃饭了吗?”
“吃过了。”乔檀笑着答过。
“檀儿姐你先坐。”小甜抓着一把石子朝她招手,“等我赢回铜板再跟你玩!”
得,兄妹俩还玩上钱了。
“容哥儿,你差不多行了,非要把你妹妹手里那几个铜板赢光,惹她哭了才高兴吗?”徐氏凶了张小容一句,扭头笑眯眯地对乔檀道,“快过来坐,呀,这不是山里的破布子吗?酸溜溜的,又涩又粘,我都不爱吃它,你拿着一枝做什么?”
乔檀有些尴尬地将手里的破布子晃晃:“这东西是不如别的野果好吃,但生命力顽强,随便一栽就行。还能做成小菜,用来提味,下饭都好。”
“这玩意还能做成小菜?”徐氏诧异道。
乔檀点头:“是,只需把它放在锅中煮熟,捞出来加上盐水、大蒜、姜等配料,趁热搅拌,放在罐里压一压,腌个十天就行。”
“是嘛?”徐氏半信半疑地接过乔檀手里的破布子枝杈,“那我种起来,做做试试看。”
“娘!檀儿姐,你们在说什么呀?”
见徐氏和乔檀说得热闹,小甜凑了过来,问。
乔檀便将带来的东西递给小甜:“这是我做的果干和蜜饯,你尝尝。”
“蜜饯?”小甜捧着小陶罐,闭起一只眼,好奇地往罐内打量,“油亮油亮的,闻起来甜滋滋的。你买麦芽糖就是为了做这个?”
说着伸手捏了一块放入口中,眼一亮,绽放出惊喜的笑容:“好好吃啊!像在吃糖,却比糖好吃多啦!檀儿姐,你怎么不把这蜜饯拿到早市上卖啊!吃了多浪费!”
“太少了,也不方便定价,做来解解馋,随便吃吃。”乔檀笑着道。
小甜点点头,用胳膊撞了撞一旁的徐氏:“娘,我就说檀儿姐能耐大吧。”
徐氏一脸欣慰地称赞:“是个能干的,你娘在天有灵,能合上眼了。”
乔檀笑而不语。
徐氏低头看了看乔檀带来的破布子,抬头,复又将眼前瘦瘦弱弱,眉清目秀的姑娘打量了打量,踌躇道:“既是要种这个破布子,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乔檀心里一咯噔:“呃……不会是孙屠户儿子的事吧?”
徐氏憨笑一声摆手:“哎呀,不是。我原以为你们姊妹三个活不下去,所以才给你想了这么个办法,如今你既找到了活路,我自然不会再提孙家的事,不过……”
徐氏话音一转:“不过那孙家确实是极好的,你若回心转意,要跟我说。”
乔檀晕了晕。
“那徐婶是……”
徐氏方才道:“嗐,是这样,我和你张叔想借你家后面那块地种点菜,你看行不?”
乔檀眨眨眼,想起了自家房后的那一大片无人照顾的麻地。
姜氏落难至麓平村的时候,身上只有不到二十两银子,勉强买了个草屋度日,草屋的主人可怜她孤儿寡母艰难,便将房后面的地半卖半送给了她,姜氏养麻织布,这才养活了三个孩子。
姜氏一病,地便荒废了,成片的麻或枯或死,散发着压抑的气息。
至于徐氏家里,她家原本有田地,然而张四早年间生了场重病,不得已卖地换钱治病,后家中一直贫困,连佃地的银子都拿不出,院子又小,随便种些葱和西红柿就满了,是以夏日里多以吃野菜为主。
她有能用的地,却不会种,徐氏和丈夫会种地,却没施展的空间,他们两家倒是刚好能合作。
当下与徐氏一拍即合:“行啊,当然行!我娘不在,我又不会养麻织布,与其荒着那块地,不如种些菜,这样我们姊妹也有的吃。”
徐氏听罢眉开眼笑,一把握住乔檀的手道:“这是自然,你爱吃什么都告诉婶子,婶子给你种。那么大一片地呢,足够咱们两家人吃了!”
即将实现蔬菜自由的乔檀也很开心,徐氏得意洋洋看丈夫一眼:“我就说檀儿会答应吧!”
张四咧嘴一乐:“那我明天就去把地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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