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这无欢城是灵山脚下最大的一座城池。街上行人车马往来不绝,各路侠士刀客,商人茶贩,皆会于此。如此一来,城中坊间集市,客栈食舍,都是热闹得很。

“小二,来两坛好酒、五斤牛肉并三两样好菜!”

“好嘞!客官稍候——”正忙活着的小二娘抽空应了一声,循声望去,记下桌位。

这声音洪亮,惹得一些饭后闲坐的客人也望向那方。

靠窗坐着的两位,看模样是……母女?祖孙?

都不太像。

那老者穿着灰扑扑的,用一根非木非铁看不出什么材质的褐色簪子将头发绾了,瞧着也有几分不修边幅,方才出声的便是她。

同她对坐着的是一位年轻的红衣女子,眉目艳丽,虽未多作妆饰,衣料也只是寻常,瞧着却颇具贵气,与那老者都不似一路人。

女子手里拿着一方布帛细细看过,才将其收起来放在一旁,又顺手将老者乱扔在桌上的包袱默默归置好了,同那老者道:“师母,您说了要戒酒,怎么又喝起来了?”

众人明了,原来是师徒。

灵山附近的门派甚多,因此这客栈经常有江湖人士出没,也不知这二人是出自哪门哪派?但瞧这为师的就是普普通通,想必没什么大来头。

好事者如是想着,也收回视线了。

这厢许潋对完布帛上师公列出的清单,确认过师母此番需购置的一应物什都齐全了,却听得她又要点了酒来喝。

师母年轻时好战,受过不少的伤。近几年年纪上来了,旧疾复发起来,疼痛难忍。偏偏她又不注重保养自身,嗜酒如命,师公见着她喝酒就要打。

二师兄下山前,也特意嘱咐过她,要看着点师母,切记饮酒伤身。

臧虹一听许潋这话就瞪了眼睛。

“为师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有几年活头,想喝点酒怎么了啊?”

又做出一副伤心拭泪的模样,吸着鼻子道:“命里苦啊,辛辛苦苦把你们三个拉扯大,如今游历的游历,嫁人的嫁人,都不稀得和老婆子待在一处了,唯一在身边的,连喝口酒都不许……命里苦啊——”

许潋八风不动,喝了口茶,悠悠道:“二师兄下山前,特意交代过我,他还埋了两坛子的屠苏醉在某处,连师公也不知道的——”

臧虹赶忙正了正神色,正义言辞道:“徒儿说的是,这外面的酒,喝多了伤身,为师听徒儿的,不喝也罢——”

又涎笑着巴过来,“好徒儿,快快告诉为师,长均将屠苏醉藏在何处了?”

许潋的二师兄沈长均酿得一手好酒,这屠苏醉是加了药材所制,有解表散寒、行气宽中之效,便是喝上一些也不妨事,许潋便同她说了。

这时小二娘过来上菜,许潋道不必上酒了,小二娘应下,跑去带话去了。

许潋突然想到一事,问起:“师母,你方才说嫁人,谁要嫁人了啊?”

臧虹已经开始吃起来了。

“还能是谁,长均!他之前传信回来,说即将成婚,让咱们几个去杭州喝喜酒。你师公心中挂怀,念叨着要去送嫁,前些日子就已启程,如今怕是都快到了。你们两个死丫头到处乱跑,倒叫为师一番好找。”

许潋惊讶不已:“二师兄要成婚了?怎么这么突然?”

剑圣门下大徒儿孙葶,逍遥不羁仗剑红尘。二徒儿沈长均,一柄君子剑名动江湖。唯有许潋,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众人皆知剑圣收了三名徒儿,却只有两位在江湖上有些名头,第三个徒儿的身份来历半点也未曾传出来。

沈长均是江南苍龙帮的大公子,年幼丧父后被嫁给剑圣为夫的叔父接到身边,拜了婶母剑圣为师。

不同于大师姐孙葶的不着边际,沈长均温柔知意,一直更像他们中的主心骨,做事说一不二。在师门的日子,里里外外都是他在打理,将众人的生活琐事安排得井井有条。

许潋家中并无兄长,一直以来都是把沈长均当亲哥哥看待。心中正想着这婚礼她是一定要去观礼的,要亲眼看着师兄出嫁才好。

虽不知未来的嫂子是如何的人品模样,但既是二师兄中意的,想必不会差。

“长均已二十又一,早该成婚了。不要一个个都像你师姐似的,二十好几还没个定性,成天招猫逗狗,拈花惹草。”

臧虹絮絮叨叨安排着:“婚礼定在七月初八,还有两个月的功夫。你先去寻你师姐,然后带着那死丫头一道去杭州同为师汇合——”

许潋应了下来。

小二娘又来上了壶茶。

他们并未另行去点茶水,因此这茶只是店家赠来供以解渴的粗茶,算不得如何好。兴许是陈茶,入口微涩。

许潋不是挑剔的人,吃完饭,自己倒了一杯来慢慢地喝。

臧虹一边吃着,抽空瞥了眼,心中感慨不已。这丫头身为皇女,身上却无半点骄矜之气,心性豁达,天分也高。三个徒儿中,她的脾气秉性是最像自己的。若不是身份太高,她倒想让她承了自己的衣钵。

厅中那头有人语气夸张地与旁边人说起:“哎哎——你们听说了吗,千机阁追杀叛徒绝名一众,有人漏夜归家见着他们的人到了无欢城——”

千机阁人头覆黑纱,手持弯刀,众所周知。

一旁梳着宝髻的老妪闻言纳罕地接过话来:“这千机阁行事竟如此张扬?老身依稀记得,自从景姒娶了亲之后,也鲜少再犯杀业了……”

“你这消息竟如此不灵通!景姒早就死了,如今的阁主啊,是她同燕南公子所生之子。”

“千机阁竟没落成这样,连个女嗣继承香火都不成?怎么让个男子当家。”

那人脸色一变,左右看了看才道:“老姐姐慎言,景姒只得这一个孩子,可不就母亡子继?听说这位新阁主虽是男儿身,但却是真正的心狠手辣。处事果决,远胜女子,且睚眦必报。你如此这般,小心被听了去……”

臧虹风卷残云般将桌上的菜一扫而空,末了摸着肚子道:“自从长均回了去,再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她也听到了那处讨论的,见许潋似乎有几分感兴趣,便同她说起:“这千机阁历经数朝,于机关傀儡、暗器制毒方面都是数一数二,更别说还有神功秘法,算得上是一大宗门了。但阁中人行事捉摸不定,亦正亦邪,也素来不与江湖众派为伍,久而久之便被传成了魔教之流。”

她摇了摇头。

“那景姒我从前也见过一面,为人倒是不可多得的英才,只可惜性好杀戮,暗中屠了金牁门满门,却收了人家的公子娇养着,事情未曾败露前两人倒也过了几年的好日子。兴许是瞒不住吧,七年前,燕南公子手刃景姒后又刎颈自尽,妻夫二人双双身亡,只留下一个半大小子……不过听说是有些手腕,短短几年,便将内外势力收归手中,也是不凡……”

许潋默默听着。

本朝不比前朝于男子严苛,如今多的是男子自立门户当家做主。这千机阁代代传承下来,积累的底蕴怕是远不止阁中那些暗器死物。一个失了双亲渺然一身的少年,撑起这偌大的家业,也确实是不容易。

江湖门派大多信奉强者,若是没些本事,还真镇不住。

午饭过后,臧虹便同许潋说起左右还有些日子,她便先回山上住个几天再启程。

许潋心说怕是舍不下那几坛酒,要喝了再走。

当下也不拆穿她。

臧虹将买来的大小东西用包袱卷了往背上一扛,又扭转头来问许潋:“潋丫头,你可曾同葶丫头通过书信?想好去哪里寻她不曾?”

许潋沉吟片刻道:“徒儿打算去金陵。”

之前总听大师姐说江南繁华,只在金陵,她打算去那找找。

从无欢城去往苏州,再乘船可至金陵。苏州离京都也不算远,她许久未曾回去看看了,也打算顺便回去一趟,再从京都直接南下金陵。

臧虹点点头,又嘱咐道:“最迟六月底,若是寻不见她,你便先自己过去吧,莫要耽搁了。你们师兄妹亦有一年未见,长均信里也念着你呢。他一贯拿你当亲妹妹看待,想必也是想让你送他出嫁的。”

许潋眸中泛起一阵暖意,应道:“是,师母,我知道了。”

许潋送臧虹出了城门,望着她晃晃悠悠地赶着牛车走远,才转身往城内走。她并未骑马,为了快些回去,便施展轻功上了屋顶,踏梁而起,向着客栈方向而去。

途经一处屋脊时稍稍歇息了片刻,偶然瞥见下头几人簇拥着一名男子立于暗巷。地上跪了个中年女人,浑身是血,正满面涕泪地苦苦哀求着。

正是满月,月光洒落,男子俊美的侧脸依稀可见。他把玩着手中的一把短匕,嘴角带笑,似乎听得很认真。

女人说完,见男子不曾开口,面露松懈之色。未料男子忽然出手,一道寒光掠过,女人的身体僵直着倒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

男子早退出三步开外,月白的袍摆不曾沾染半分。

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即便如此,男子亦是面不改色,实在令人胆寒。

许潋认出了是那天擂台上的男子。那日早见识过他的狠辣,今日又叫她撞见这一幕,对他的观感实在算不上好。刚想避开,却见对侧暗处有一蒙面人手持箭弩对准了他。

她想了想,那男子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自己毕竟之前于他有所冒犯,此时便实在不能当做没看见。便在那蒙面人扣动弩牙之前,打了颗石子出去。

蒙面人一惊,箭镞偏离了方向,惊动了暗巷里的人。

许潋趁此机会施展轻功离开。

男子似有所觉,抬眸望了一眼许潋的方向。

未来得及逃走的蒙面人被按在景玹面前。

“阁主,这人如何处置?”

那人蒙面的黑巾被扯落了,露出一张面目全非的脸,眼中满是仇恨,“魔头,你不得好死!今日没能杀得了你,来日你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得人相救——”

话未说完已被人塞住了嘴。

景玹正思及方才望见的那抹算不上熟悉的红色身影,那柄剑,哼了一声。

他阴冷的目光落到面前这人脸上,森然道:“是你啊……你这话倒提醒了本座,这么容易就让你死,怕是不能的。”

他长指轻点着下巴,作思考状。突然眼眸微眯,露出恶魔一般的笑,说出的话令人不寒而栗。

“你杀了本座那么多人,本座可得好好想想,该如何,才能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下章我们云时就要出场了。

许潋和岑曦相比我更喜欢许潋,但是景玹和朝朝相比,还是朝朝更好一些。(云时小天使除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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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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