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望舒又做了和过去同样的梦,惊醒的那瞬间,他匆忙点开手机,看到和裴识月的短信对话。
似乎这还不够能确定这是既定的现实,他想要得更多,想听到她的声音,想和她见面。
此时此刻的梁望舒就像是在沙漠中寻宝的旅人,茫茫然发现一座金山,睁眼闭眼都怕它消失。
顾不得时间是否恰当,他拨通了裴识月的电话,听到她声音的那瞬间,梁望舒的心才稳稳落了回去。
他听出裴识月的顾忌与回避,但没关系,从前她是怎么做的,如今他也可以做到。
只要她还在。
梁望舒和裴识月约好了下午见面,白天他没什么事,去医院给周既送了顿饭,为表感谢,他给周既点了超豪华套餐。
“搞什么,你发财了啊?”周既瞪着眼看他从袋子里一盒一盒往桌上放,心中惶恐,“我是不是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梁望舒看了他一眼,转念又觉得这事多亏有他,也就没说什么,“放心吃,明天还有。”
周既拆了一套餐具:“你到底碰上什么好事了?”
“以后再说给你听,先吃饭吧。”梁望舒拖了凳子坐在一旁,“你受伤赔偿的事,那边有联系你吗?”
“联系了,说等我出院让我过去一趟。”
梁望舒眉头皱了下,周既受伤属于现场操作意外,按道理他们应该主动上门来谈赔偿的事。
他想了想说:“到时我跟你一块过去。”
“行啊。”
梁望舒在医院待到四点多,比约定时间早了十几分钟抵达裴识月家楼下,他没有给裴识月发消息,而是在楼下走了一圈。
在病房的时候,他跟周既同病房的叔叔聊了会,对方也是后天意外导致视力受损,刚开始确实很难接受,但慢慢也就习惯了。
只不过这个习惯的过程,足够漫长也足够痛苦。
他仰头望了望夏日刺眼的光,闭着眼往前迈了两步,落脚的瞬间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有种下一秒就会踩不到实地的慌张。
梁望舒没走多远便脱离了既定的方向,被路边凸起的石阶绊了一下,整个人摔进了路旁的灌木丛里。
“……”
好在四周无人,他匆匆忙忙爬起来,听见灌木从中传来手机响,弯腰在里面扒拉了一下,把手机摸了出来。
“裴识月。”梁望舒接通电话,“我快到了。”
裴识月也收拾妥当,闻言要下楼等他,梁望舒说好,转而迅速走进楼里,坐电梯到了十五楼。
很快。
电梯上了一层又下到十五楼。
裴识月握着手杖站在电梯右侧的角落,整个人贴着电梯的墙面,梁望舒放慢脚步走进去,站在她斜对角的位置。
电梯在十楼、六楼分别停了一下。
在六楼上来的是一对牵着萨摩耶的年轻男女,他们站在电梯右侧的门边,狗狗蹲在两人脚边,尾巴时不时晃动一下。
梁望舒注意到裴识月慢慢站直了身体,像是有些紧张,他刚要挪过去,牵狗的女生似是注意到什么,把狗往前牵了一些。
电梯很快抵达一楼。
十楼上来的四个人先走了出去,牵狗的女生紧随其后,出来后人也没走,和梁望舒几乎同时抬手。
一个在里抬手挡在电梯门中间,一个在外按住了电梯的开门键。
女生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
裴识月意识到旁边有人在帮忙,颔首说了声谢谢,女生应了句不客气,和同行的男生一块牵着狗先走了。
梁望舒一直跟在裴识月身后,看她熟练的用手杖探路,开门走下台阶,慢慢走到阴凉的地方。
他停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只觉得阳光格外刺眼。
片刻后,梁望舒慢慢吐出一口气,脚步落得很重走了过去:“裴识月,你等很久了吗?”
她朝着声源处摇了摇头,“没有,我也刚刚下楼。”
“好热。”梁望舒说,“早知道晚一点再出门了,现在吃饭还有点早,我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坐一会?”
“都可以。”
梁望舒在手机上搜到附近有一家糖水铺子,按了导航,说:“走吧,就在这附近。”
裴识月点点头。
两人还像过去一样并肩走着,只不过速度很慢,并且伴随着手杖敲地的“哒哒”声。
梁望舒没有说话,裴识月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如果可以,她希望梁望舒能离自己远远的。
即使违背心意,也不想这样的靠近。
沉默一直延续到第一个红灯口。
梁望舒盯着对面的红灯数看了几秒,转头看向裴识月的侧脸,视线顺着落到她的额角,那里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了。
“今天人有点多,这里的绿灯很短。”他朝她靠近了些,提醒道。
裴识月点点头,忽然抬手抓住他的胳膊:“人太多了,我用盲杖不太方便。”
梁望舒试探性地握住她的手腕:“那我牵着你走?”
“可以吗?”
“当然可以。”梁望舒五指收紧,指腹紧紧贴着她的脉搏,每一次跳动的频率都让他心跳跟着加快。
走过斑马线,梁望舒却不舍得松手,睁眼说瞎话:“这里路不是很平,我还是继续牵着你走过去吧。”
裴识月没有拒绝。
到了店里,梁望舒先找了位子坐下,刚要起身去吧台,裴识月又抓住他胳膊问:“我看不见,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吃的,你能拍一下菜单念给我听吗?”
梁望舒顿了下,表情变得有些说不上来的难看,却还是低声道:“好。”
他去吧台拍了照片,回来坐在裴识月对面对着手机念了一遍:“有想吃的吗?”
裴识月却说:“你能再念一遍吗,我记不起来有什么了,”
“可以。”梁望舒看着她,放慢速度又念了一遍,最后还把店里卖得最火的几样东西单独重新念了一遍。
裴识月从中挑了两样。
梁望舒只要了份糖水,甜腻腻的味道喝进嘴里却出奇的苦涩,他很快放下勺子,看着裴识月吃东西。
她吃东西的速度很慢,抿了几口,拿着勺子在碗里搅了搅,不出他所料,她很快便不小心弄到了衣服上。
“梁望舒……”裴识月睁大眼睛望向他的位置,无辜又可怜。
他没有说话,起身帮她擦掉落在衣摆处的冰淇淋,又抽了张纸帮她擦手,说:“去洗个手吧,擦不掉了。”
“我不知道洗手间在哪儿。”
“我带你过去。”梁望舒望向桌上的东西:“等会还吃吗?”
“不吃了,有点凉。”
糖水铺后巷有几个洗拖把的水龙头。
裴识月洗干净手,拿着梁望舒递过来的纸巾擦掉多余的水渍,问:“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梁望舒盯着她衣摆处那一丁点没有擦干净的痕迹,抿着唇没吭声。
“梁望舒?”裴识月试探性往前走了一步,脚步踢到石子,又停了下来,也没有再开口。
他看着裴识月,看着她没有焦点的眼睛,忽然有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回家吧。”
裴识月愣了下:“不吃晚饭了吗?”
“不吃了。”梁望舒笑了,笑得有些突兀,“你是真的想跟我吃饭吗?还是想等吃饭的时候再故意弄脏衣服,弄掉筷子,最好再打碎一个碗,告诉我,你看我就是这么麻烦,你还是离我远点吧。”
“……”裴识月张了张嘴,很多话挤在嘴边却无从说起,最后只能选择最伤人的那句,“我不想让你同情我。”
她想让梁望舒真切地感受到和一个盲人待在一起会有多少看得见亦或是看不见的麻烦,不要他靠近,不要他示好。
可梁望舒不留情面地戳穿了这一切,让彼此都变得沉默。
时间抹平了许多伤痛,也改变了一切。
“裴识月。”
长久的安静里,梁望舒的声音伴随着空巷的风声一同响起,“高中的时候,你为什么总是找理由接近我,照顾我,为什么替我受伤,为什么让你不要再找我,你却总是不听,为什么要帮助我走出阴影,告诉我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
裴识月一愣,像被掐住呼吸,无法开口。
得不到回答,梁望舒又自顾问道:“难道这些都只是因为同情吗?”
他顿了下,像是难以面对事实,艰难地开口道: “一点喜欢都没有吗?”
她鼻子泛起一阵酸意,摇摇头。
那是无法否认的过去。
即使时过境迁,但当初的心动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
“那现在呢?”梁望舒看着她,语气很低,充满了试探和不确定,“你不喜欢我了吗?”
小梁,专业打直球,从无败绩[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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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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