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是农村人的传统，不是当宠物，是当捉老鼠的工具。平时也就吃点剩的面条，稀粥，或者用菜汤泡点煎饼给猫吃。如果剩饭里油水不足，猫只能自己去抓老鼠或者抓虫子吃。
奶奶家有一只白色的猫。它出生在春天的麦秸堆里。
我看见时它时，它还在喝奶，猫妈妈瘦骨嶙峋，似乎生病了，奶奶拿了一些过期的羊奶粉给猫妈妈补身体，但好像没啥作用，猫妈妈还是萎靡不振的样子。我去镇上买了一袋最便宜的猫粮，平时掺着剩饭，奶奶喂给它们。猫妈妈撑了一个月还是走了。
它就这样懵懵懂懂地长大了。
后来它生了两次孩子。第一次我送了一袋猫粮，第二次我只回来看了一眼。那时它身边只剩最后一只小猫，其他的都被送走了，抓这个小猫的时候，小猫反抗，爪子划到了奶奶的手，奶奶就把小猫留下了。小猫特别能吃，总是把妈妈挤开，把食盆舔得哐当响。
它有时候会凶小猫，龇牙发出低吼，但小猫只是缩缩脖子，转身又扎进食盆。后来它听见放饭，头都不抬，总是在墙根那里眯眼晒太阳，把食盆让给小猫。
奶奶说：“这猫最近光睡觉，饭也不吃。”
我仔细看它，它把身子蜷得很紧，眼睛半闭着，像是打盹，又像是在忍耐什么。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它是不是不想活了。
直到那天我回家看奶奶，奶奶给我烙肉火烧吃。肉馅是奶奶提前拿出来化好冻的五花肉，切得细细的，烙得外酥里嫩。我拿起一个还烫手的，走到院子里。
它还在墙根睡着。我把肉火烧掰开，香气扑鼻，我咬下一口放在它面前。它慢慢抬起头，闻了闻。
刚要吃，那只小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口叼走火烧。我一下子火了，抓起扫帚赶走小猫：“滚开！让你妈吃一口！”我又咬下一口放在它面前。
它被我吓到了，迟疑地看着我，又看看食物，最后才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吃得很慢，像是已经忘记了肉的滋味。
后来，那只小猫也不见了。奶奶说可能是去别家讨生活了，也可能是被过路的人抱走了。院子里只剩下它一个。有一只的漂亮蓝猫从院墙上过来找它，和它一起趴在草丛边晒太阳，奶奶说前两窝小猫就有这只猫的功劳，但是它兴致缺缺，蓝猫靠近，就会被爪子拍开。它可能不想再生了。
今年入冬前，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一只圆滚滚的短毛猫，毛发黑白相间，乖乖的任我摆弄它的小爪子，我开心的和它玩了好久。醒来后我心想，难道是猫让我给它送猫粮，但是我认识的只有奶奶家的猫，于是给奶奶打电话：“要不要我买点鸡肝做成猫粮送回家？”
奶奶在电话那头说：“不用不用，家里有剩饭。”
我还是不安，但也没强求，去菜市场买了三块钱的鸡肝，煮熟后喂给了小区里的流浪猫。算是对那个梦的交代。
不到两周，我打电话问奶奶近况的时候问到它，奶奶说：“可能丢了吧……找不到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三四天了。出去后就再没回来。”
奶奶没有再养猫。
我想象它在草丛中抓老鼠，或者找个草垛缩起来晒太阳。它可能打不过路边的野猫野狗，也可能抓不到老鼠，悻悻的往小院走。又或者，它被更好的人家收留，每天都能吃的很好。
如果真有下辈子，我希望它不用为吃饭发愁，快快乐乐的生活。如果它还活着，我也希望它能活得很好。
对于我自己，希望我能对自己的直觉更加坚信，有勇气把自己的思想变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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