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魏源和文士走近,林菀施施然行了个礼,声音温婉而恭敬:“夫君。”她的目光在魏源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又转向那位文士身上。
对魏源旁边的老者,昨日婚宴的主婚人,林菀隐约觉得有些脸熟,但一时之间却忆不起对方的身份。她笑着向老者见了个礼。
魏源见状,微笑着介绍道:“夫人,这位是崔公。”
林菀闻言,立刻郑重地再次施了一礼,“妾身见过崔公。”
这次,老者微微避开,也向林菀回了一礼,自我介绍道:“河青崔延见过女君。”
一听到“河青崔延”这个名字,林菀立刻明白为何会觉得老者脸熟了。
崔延是她的父亲的忘年之交,来自著名的河清崔氏,为人颇有才名。
在长安时,崔延时常出入林家,与她的父亲交往甚密。可惜后来由于得罪了先帝,崔延被贬到了蜀郡。
长安与蜀郡相距甚远,联系不甚方便,书信也渐少。当初她的父亲还为崔延的遭遇感到惋惜。川蜀之地,寒湿甚重、蛮夷众多,在那个时代并不如后世繁华,入此地便如同流放一般。
如今在此地意外听到崔延的名字,林菀感到恍如隔世。
她浅笑着回应道:“崔伯伯,原来是您。”一边说,一边又向他行了一礼。
崔延赶忙拦住她,抚着胡须,笑着摇头道:“是某,女君不必多礼。”
魏源微笑的解释道:“崔公如今在父亲麾下任职,父亲闻崔公与岳丈有旧,故此请来为我等主婚。”
林菀莞尔一笑,“原来如此,是父亲想的周到,亦多谢崔公劳累为我与夫君主婚。”
言罢,向崔延施了一个谢礼。
昨晚昏礼匆匆,她压根没见到主婚人,自然也不会知道是谁,当然知道了也不会太意外。
崔延笑着阻止她,道:“女君客气了。”
他抚了抚胡须,似是感叹又似愧疚的叹了一声道,“某与季之相识多年,当年没能及时救下季之已是我之过,每每想来总是深感羞愧。如今不过是主婚而已,何谈劳累。”
崔延说完看着林菀,忆起与季之把酒言欢之际,季之曾笑言,“定要为我儿寻一如意佳婿!”他不禁又感慨了一句,“若季之在天有灵,见夫人嫁得如意佳婿,当是何等开怀。”
林菀之父,字季之。
崔延的话勾起了林菀的几分心绪,想到阿父,林菀不禁红了眼眶,“当初之事,谁也始料未及。崔公不必过于挂牵。阿父在时与菀谈起崔公,总言崔公真性情,言中多有敬佩之意,如今有崔公此言,阿父若是有灵必会感到欣慰。”
崔延闻言,眼里流露出几分伤怀,感慨的说道:“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当初京师一别竟是永别了,往日与你父亲畅饮谈天之景再也不复也。”
林菀低头不语,她又何尝不想念呢。
感叹一番后,崔延拱手长揖一礼,郑重的向林菀说道:“崔某深知事已久远矣,此去山高水长还望女君珍重,以后若有需要崔某的地方,某定义不容辞。”
林菀回了一礼,情真意切的道:“多谢崔公,还望崔公亦是珍重。”又是述说了几句告别之言,留下几句嘱咐。崔延向两人告辞离去,将空间留给这对新婚夫妻。
崔延的出现是林菀没有想到的,不过倒是侧面印证了林菀的猜测有几分可能。
对这些故人,林菀内心多有伤感。
然父兄已死,林家就剩下她一人,往日的亲友在林家落难之际避之不及。
就连青梅竹马的未婚夫都能抛弃她,立马另娶她人,撇开关系。
她又能如何要求旁人呢,也不过是明知不可能却仍然奢望有人帮忙罢了。
这世界本来就是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
如今魏家所做的这一切,不管是为何算计,她身处其中,无法避免,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但身处这片漩涡之中,却是让她更怀念前世的一切,怀念父兄在的时候。
但既然卷进来了,那也就看一看到底世事如何!
等崔延离开,魏源略带歉疚的口吻对林菀说道:“丹阳七郡之地尚未安定,父亲已是催我同去汇合。实是不能陪夫人一同回襄阳,还望夫人谅解。”
林菀抿唇浅笑道:“夫君事务繁忙,妾身自是明白,夫君无须歉疚。菀当在襄阳静候夫君早日归来,还望夫君多加珍重才是!”
听到林菀善解人意的一番话,并无可挑错的地方,但话语之间却显疏离。
魏源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终是归于平静。
“李虎是我麾下猛将,骁勇善战,此去有他领兵护送夫人,夫人尽可放心,处理完后续之事,我将尽快归来。”
林菀颔首微笑道:“我自是信夫君的。”魏源眼神直视着林菀,不知是在看什么。
空气静默了一瞬。
一个穿着盔甲的彪形大汉走了过来,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而粗犷:“将军,行装已经准备完毕,我们随时可以启程。”此人正是李虎。
魏源看向林菀,向她介绍道:“这就是我与夫人说的此行护送夫人的李虎将军。”林菀轻轻地瞧了李虎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李虎见状,更加恭敬地拱手道:“请将军放心,李虎必会平安护送女君回襄阳!不属下必将尽我所能,确保女君的安全。”他的声音铿锵有力。
林菀听后,轻轻颔首道:“此行有劳李将军了。”
李虎再次恭敬地答道:“请女君放心!”
白芷刚在马车前放好脚凳,魏源朝林菀伸出双手,林菀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微笑着将自己的手递给了魏源。
当林菀的掌心被魏源那双大手紧紧包裹住时,她感到一股暖流从掌心传来,原本冰凉的掌心被一股热气所包裹。魏源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察觉到林菀的手有些冰凉,但并未多言,只是用他坚实的手臂将林菀稳稳当当地送上了马车。
等将人平稳的送上马车,他才松开手,他转头嘱咐王媪等人吩咐道:“照顾好夫人。”
王媪笑着点头应道:“请将军放心,奴婢一定好生照料夫人。”
魏源眼神看向林菀,温声说道:“夫人保重!”
林菀柔顺的欠了欠身子,回道:“夫君珍重,我在襄阳恭候夫君回来。”
魏源颔首,吩咐李虎道:“出发吧!”
李虎领命大喊一声,“全体听命,朝襄阳出发!”车夫抽了马儿一下,马拖着马车缓缓动了起来,林菀掀开马车车帷,看向站在原地的魏源,轻声道:“珍重!”
二人双目直视,渐行渐远。
直到人影渐远,林菀放下车帷。
她垂下眼看了看手心,似乎还残留着那人掌心的温度,眼神向窗外眺望了一眼。
婢女坐在车厢外候着,车厢内就剩下林菀和半夏、白芷,都是熟悉的人,也不用装模作样,林菀好生放松了一会儿。
回城途中略显无聊,林菀让半夏去将棋盘拿来。
林菀缓缓打开那个精致的锦盒,里面静静躺着一副玉制棋子,墨玉与白玉交相辉映,各自占据着棋盒的一边,整齐而有序。棋子表面浑厚温润,似乎散发着淡淡的光泽,显然是经过了主人无数次的细心盘摸和珍爱。
她小心翼翼地将棋子分置开来,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那些晶莹剔透的玉子上。随后,她拿出锦盒下方的毡图,轻轻摊开。
毡图之上,四四方方的格子宛如棋盘,勾起了她深深的回忆。
这是当年阿兄特意为她制作的五子棋棋盘。
少年时期,林菀总是缠着阿兄陪她玩围棋,但当阿兄忙碌时,她便会转而玩起五子棋来,由婢女陪伴着度过那些闲暇的时光。
五子棋简单易学,容易上手,无需太多的技巧和策略,即便阿兄不在身边,她也能找到乐趣。
偶尔,阿兄也会抽出时间陪她玩上几局。
那些欢声笑语的日子,如今回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在她十二岁生辰时,阿兄更是送了她这副玉棋子作为礼物,让她在闲暇之余可以随意把玩。要知道,两色的冷暖玉可遇不可求,不知阿兄为了这副棋子费了多少心思和精力。
林菀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或许是见着了故人留下的物品,让她忍不住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些日子虽然已经远去,但留下的记忆却如同这副玉棋子一般,永远地镌刻在她的心中。
她在心里轻叹一声,轻不可闻,但那份感慨和思念却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眉睫微垂,面上却神色如常,一旁的婢女一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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