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薪者库时已经过了饭点,知道肯定没有剩饭,叶青黛很识趣地径直回了杂物房。
她将地拖干净,把自己睡的柴堆重新整理了一番,准备小憩一会儿。
“青黛姐姐。”
破洞的窗户口钻进一半张小脸,明珠似是刚洗完衣服,手上裹着水汽,拿着一个还热乎的馒头递进来。
“给你吃。”
叶青黛愣了愣,伸手接过馒头,暖烘烘的温度从手心传来。
小姑娘刚刚踮着脚尖,现在只余下一双澄澈的眼睛看她。
“谢谢。”叶青黛眸色柔和许多。
小手再次伸了进来,“姐姐,我只用了一点点,还给你。”
明珠说完又踮起脚尖,甜滋滋地对她笑,“是我该谢谢姐姐才对。”
叶青黛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她的小脸,笑了笑。
叶青黛睡了一炷香的时间,醒来将上午剩下的恭桶刷完后已经入夜。
她匆匆洗漱一下,去膳房好歹拿到了一碗素面。
糟糠饭菜寡淡无味,味同嚼蜡地囫囵吃完,外头又来了传唤的人。
是张嬷嬷。提着灯笼站在门槛外头。
李嬷嬷得了令,转头唤人,“叶青黛,赶紧收拾干净随张嬷嬷去起鹤殿。”
薪者库与起鹤殿有一段距离,叶青黛跟在张嬷嬷两步远的后面,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她耷拉着肩膀不知道在出神地想什么,张嬷嬷停在前头等她,侧过身打量她那垂头丧气的模样,不满道:“磨蹭什么?去起鹤殿侍奉摄政王是多少人挤破头的差事,你倒还有架子?”
叶青黛抬起头,加快步子走到人身旁,“嬷嬷说笑,奴婢怎么敢。”
张嬷嬷冷哼一声,继续往前走。
叶青黛抿抿嘴,跟上去,“所以嬷嬷,侍奉摄政王这顶好的差事,不应该轮到辛者库的宫人来做吧?”
张嬷嬷不接她话茬。
她又凑过去问:“嬷嬷,您知道摄政王唤奴婢去做什么吗?”
张嬷嬷不耐烦地瞪她一眼,“去搬花,老实做事就好,少些话。”
又搬花?这是拿她当花奴使唤了。
起鹤殿长廊的每处圆柱都掌有壁火,使得殿内夜里也通明。
张嬷嬷将人领到门口道:“去把殿内的夜来香搬出来。”
叶青黛看她:“这不是晌午才搬进去的吗?”
张嬷嬷抬抬下巴,“以后你就负责未时将花搬进去,戌时搬出。”
说完便转头离开。
殿内芳香异常,灯火通明,却不见怀鹤身影。
叶青黛被熏得直皱眉,手脚麻利地将展架上的花一一搬出殿外,贴着墙摆好,抱着最后一盆经过会客桌椅时,脚步微顿。
桌上还摆着未收拾的茶盏,瓷盖被随意放置在一旁,交椅边散落一小片沙土。
放眼这宫中,鞋底沾染尘土又放浪形骸不拘小节的怕是只有在校场操兵练士的隋将军了。
怀鹤向来谨慎,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这会客后不收拾,分明就是故意留下,让她发现他跟隋将军商讨过事情。
差点都忘了自己细作的身份了。
她收回视线,抱着最后一盆花走出门放好,在门口看着那处刻意的线索好一会儿,最后只轻轻将殿门闭上。
像这样粗陋的情报,若将从前的一一列举简直数不胜数,她那时还单纯地以为自己探到了多么机密的要事。
如今看来,她所有小动作从始至终都未逃得过怀鹤的眼。
“你是哪个宫的?”
思绪未落,叶青黛刚转身就对上一张年轻男人的脸。
立领窄袖袍,腰系革带,黑色细踝靴是宫中侍卫的标配。
这声音与噩梦中那声“殿下”重合,使她晃了神。
“问你话呢。”
楚风眉心微蹙。
叶青黛看着他,倏然汗毛耸立,被箭射穿胸膛的痛苦似乎又有了实感。
“薪者库。”
她拳头攥紧,牙根咬的发酸,才强迫自己不去给他一拳。
“来做什么?”
“搬花。”
楚风打量几眼,绕过她去推门。
叶青黛深呼吸,迈下踏垛。
室内的场景楚风仅扫了一眼,便迅速转身叫住了人。
“等等。”
楚风几步追上人,一把抓住叶青黛的胳膊。
熟悉的力道让人起了应激反应,叶青黛猛的甩开他的手,怒瞪过去。
楚风显然未料到她反应这么大,目光锋利如剑,“谁带你来的?”
叶青黛厌恶地蹙眉,后退半步,“张嬷嬷。”
一连串的反应在楚风眼中无疑于心虚,他又抓住她的手臂,“你先不能走。”
叶青黛用力把手臂往外抽,“我说了,是摄政王派张嬷嬷叫我来搬花的。”
楚风纹丝不动,“跟我去见殿下。”
这莽夫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死脑筋。
“松手。”
叶青黛怒火已然压不住。
楚风拽着她,转身就往回走。
叶青黛脚抵在台阶上,抱住他的手就狠狠咬下去。
楚风痛呼一声转过身,力道松了些却依旧让人挣脱不了。
随即一条腿屈膝就照着他的□□袭来,楚风措不及防,松了手去挡她。
“你!”
这招实在阴险,楚风脖颈连带耳根都红了个彻底。
“啪!”
还未待他缓过神来,脸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扇歪了。
火辣辣的痛感迅速蔓延,楚风刚转过脸,一声惊慌呼救就差点将他耳朵震碎。
“救命啊!”
叶青黛边跑边喊,殿内的宫人都被引了来。
楚风顶着印着巴掌红印的半张脸于风中凌乱,他唰的一下拔了剑。
“喧闹什么呢!”
张嬷嬷从廊中疾步走来。
叶青黛跑去她身边,躲到人身后,又被她用力拧了一下手臂。
“不懂规矩的东西,惹恼了王爷我看你有几个脑袋能掉。”
楚风持剑来到跟前,张嬷嬷吓了一跳,“哎呦,楚侍卫,可是这贱婢手脚不干净?”
“她是你带来的?”
张嬷嬷如实道:“是,摄政王让奴才去薪者库叫人来搬花的。”
楚风正要说什么,目光落在人后方时立刻收了剑,抬手行礼。
“殿下。”
叶青黛被张嬷嬷扯着袖子跪下行礼。
脚步声从头顶上方传来,是踏着实木的闷响,叶青黛余光瞥去,那人鞋尖碰巧落地。
长裾划过楼梯,很快到了身前。
长廊上方是升月楼,方才的闹剧怕是早已被人尽收眼底。
怀鹤脚步未停,视线淡淡掠过楚风明显肿起的左脸,出了廊。
楚风摸摸刺痛的脸,又看了眼叶青黛,握住剑鞘跟了上去。
剩下的戏还没演就收了尾,戛然而止的感觉让叶青黛心里没底。
但不待她琢磨出什么,就被张嬷嬷推攘着驱赶出去。
“快走快走,改日叫教习嬷嬷好好教教你规矩。”
叶青黛拍拍衣裙的尘土,低头看着自己扇红了的掌心,有些后怕自己刚刚的意气用事,心中却又颇为痛快。
她边往回走边呼叫系统。
【编号4003:怀鹤是不是知道我身份了?】
【系统提示:宿主重穿后会导致支线剧情混乱,但不影响主线。】
所以怀鹤会提前知道她的身份,但她却不会提前遇到谭修。
叶青黛驻足,转身看向起鹤殿大门前的参天古槐,忽觉有些喘不上气。
【编号4003:我要是再死一次还能重来吗?】
【系统提示:新手保护期已过,重溯功能失效,请宿主谨慎攻略】
“哎呀,叶姐姐回来啦。”
叶青黛一只脚刚踏进薪者库大门,连翘就迎了上来。
视线越过她,叶青黛看见自己白日洗净的衣裳,正被两名宫女拿着火棍戳窟窿。
连翘是三人中最张扬明艳的那个,她拿着火棍,肆无忌惮,“这夏至也不潮湿呀,怎的就叶姐姐的衣裳招了蟑螂呢?”
海棠和铃兰附和着,“是呀,多亏这火棍,可吓坏我们了。”
叶青黛扫了连翘一眼,“这衣裳可是我明儿要穿了见摄政王的,这可怎么办好呢?”
三人皆是一愣。
连翘随即又轻蔑地打量着她,嘲讽道:“摄政王会在乎你穿什么?以为自己去搬了两盆花就能压我们一头吗?”
叶青黛抬抬眼皮,“我今日搬花因穿着粗陋脏了摄政王的花被斥了一通,你们烧的可是我最能穿的出去的衣裳。”
她说着径直往前走,撞开连翘的肩膀,不等人痛嘶着骂叫,继续道:“如果明日我再因为穿着被斥问原因,那三位的行径便都是要如实交代的。”
这宫人的规矩是最忌讳使阴招勾心斗角,暗地里还好说,可这要是被摆到明面上,三人都得被削去宫职贬出宫。
海棠咬咬唇,忿忿地瞪着她,“你休想唬我们。”
叶青黛歪歪头对她笑,“不信去问问不就好了。”
她说的轻巧,且不说已经这么晚了,这薪者库里的贱奴想跟起鹤殿的宫人攀上话简直痴心妄想。
“叶青黛,你敢!”
连翘有些慌了。
叶青黛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瞥她,“我有何不敢?”
她说完继续迈上台阶,轻轻打了个哈欠,“以后我每日都要去起鹤殿搬花,需要养足精力,至于杂物房的床位,三位请便。”
进了屋里还不忘扭头好心提醒:“哦对了,我明早要穿的衣服,别忘记了。”
“哐——”
屋门被关上。
此夜注定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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