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是斗不过怀鹤的。叶青黛深知这个道理。
所以身处这种死局,唯有加快攻略进度才能有一线生机。
于是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叶青黛安分守己地在起鹤殿做着搬花的活儿。
说的是有教习嬷嬷教她规矩,可她住了三天,连人影儿都未见过。
怀鹤似乎在忙颐河宴的事,早朝过后一批接一批的大臣往书房进,一直到夜色降临烛火灯明。
她每日的活儿清闲了不少,于是得空就往楠寒宫里跑,每次去都会偷偷给谭修捎些起鹤殿小厨房剩余的饭菜。
不过这简单的送饭行为也只让好感值涨到10便不动了。
叶青黛趴在桌上,心事重重地摆弄着烛台。
她如今处境尴尬,其实不便与谭修交往过频,以免惹得旁人口舌,不利于隐藏细作身份。
所以现在需要一件东西,让她即使不能经常出现在眼前,也能让谭修看见就想到自己。
谭修现在对她的信任值在迅速增涨,短短三天就到了30,若是达到100,或许好感值也会飙升。
叶青黛一边琢磨着,视线不经意掠过八仙桌上摆放着的两尊玉雕醒狮。
她过去拿起来,仔细端详。
红皮白肉,玉质老熟,油性十足,瑞兽五官饱满,神韵生动自然。
谭修屋里倒是没有这样好的东西,她要是拿一个给他……
不行不行。
这屋子里那么多好东西,她但凡动一处肯定会被发现,盗窃在宫里可不是小罪。
若不然,她自己雕一个呢?
叶青黛灵光乍现,说干就干。
第二日便去湖边捡了块光滑的大鹅卵石,随后去内务府准备找些雕刻的工具。
“小元子!”
叶青黛躲在墙角,探出脑袋小声呼叫着门口扫地的小太监。
小太监借着擦汗的间隙循声张望,看见她时眼睛登时亮了。
“青黛姐姐!”
他拿着扫帚小跑过去,满脸的欣喜,“你怎么来了?”
叶青黛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塞给他。
小元子哇了一声,立马扔了扫帚,迫不及待地打开。
“我这些天都担心死了,你说你怎么就突然去薪者库了呢?”他嘴里塞了一块点心,含糊不清地说,“不过幸好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小元子是叶青黛做女官时结识的,她那时刚穿进来不久,在司膳房里撞见了他偷吃剩饭剩菜,可那些饭菜都已经馊掉了,叶青黛见他身上还带着伤,便起了恻隐之心。
这倒是与原身有过同样的境遇。
叶青黛道:“我来找你借点东西。”
小元子揩去嘴角的碎屑,“姐姐要什么尽管开口。”
这些开凿工具之类的只有平日需要修缮时才会用到,况且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小元子很快就拿了出来。
叶青黛将东西藏在裙摆下回了起鹤殿,开始闭门造狮。
第一日,研究石雕凿和石雕锤的配合使用,用力过猛把石头磕掉一个角,失败。
第二日,又去湖边寻到一块石头,乱七八糟地刻狮子头,但纹路太复杂,失败。
第三日,依旧是湖边找新石头,她屋内的烛火却已用尽,去讨要却吃了闭门羹。
“为何?”
“是楚侍卫吩咐的,油灯烛火都不许往您房里送。”
面前的宫女行礼后离开,留叶青黛看着紧闭的房门愣神。
断她的烛火,估计是知道她这几日夜里在做什么。想必自她住进来,就一直被监视。
叶青黛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转头看向渐入昏黄的天色,只觉脑壳痛。
起鹤殿夜里也似白昼,仗着小皇帝的敬爱,这里头的用度自然都是最好的,连那长廊的每处圆柱都掌有壁火。
可她总不能抱着块石头去长廊里哐哐一通敲。叶青黛贴墙望着烛光灼灼的前院,摸摸怀里的石头,又抬头望望月色,最终寻了处月光最足的凉亭。
虽说比不了灯火,但也能勉强摸索着敲出纹路。只是狮子头着实难刻,叶青黛索性换了个动物。
一个足够特别的动物——大熊猫。
简易好刻,且保证新奇。
叶青黛拿着工具比划了半天,来回确定好位置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始敲打。
可尽管步骤已经少去许多繁琐,也依旧费劲,单单是一只耳朵就耗了她不少时间,不过倒是挺像模像样的。
叶青黛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继续敲另一只耳朵。
待两只耳朵都完工后,她只觉眼睛里有黑点忽闪。
叶青黛长吁一口气,放下东西手肘撑在石桌上捂住眼睛,手指轻轻按压穴位。
许是前两夜没睡好的缘故,疲乏困倦一齐涌来,脑袋也开始昏沉。
但总归是要刻完的。叶青黛打完哈欠,用力拍了拍额头,睁开眼睛准备继续,却猛的被面前的人影吓得一激灵。
“哐当——”
凿和锤被碰落,摔到地上发出声响,彻底将叶青黛的瞌睡虫吓跑。
她急忙低头行礼,“王爷。”
亭外,来人不知站了多久,欣长的身姿在月下拖出一条长影,发梢被笼罩一层淡淡的银光。
霉运之神能不能不要再眷顾她了,她是非死不可吗?
叶青黛埋着脑袋,心脏狂跳,每一秒的静默都像是对她的凌迟。
怀鹤垂眼看着她手边掉落的凿锤,眸色轻滞,随后提步迈进亭子,微拂袖袍,落座石凳。
桌上的石头是块光滑的鹅卵石,月色照映让人看不真切上面刻的纹路。
“继续。”
头顶传来的声音破了凝冰的空气,叶青黛缓缓抬头,待看见怀鹤正盯着那块石头时,后颈的薄汗才消。
她捡起东西,坐回去,硬着头皮继续敲石头。
清脆的敲击声在静谧夜里格外清晰,近在咫尺的人存在感分外强烈,叶青黛悄悄抬眸几次,却见人始终淡望着她手中的石头,神色漠然,似是放空。
这人向来阴晴不定,她也懒得探究其中用意。心稍稍放回胸腔,叶青黛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
而那道视线悄无声息地变了轨迹,轻轻落在了她的脸庞。
夜色浓稠渐压渐深,月光洋洋洒洒铺满庭院,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叶青黛慢慢活动僵硬的脖颈,用袖口擦拭了下石头上的碎屑。
她抬头看向对面,却见人正闭眼撑着脑袋。绛紫色的袖袍搭在桌沿,墨发垂落,睫羽将月光遮了一小片阴影。
人的呼吸很轻,叶青黛屏息看了好一会儿,才探探脑袋,轻声唤他,“王爷?”
回应她的是平缓的呼吸声。
大半夜来这里就是睡觉的吗?这样大的声响也能睡得着?叶青黛歪头看人沉睡的模样,百思不得其解。
她捧起完工的石头,找了个光线好的角度仔细端详。
挺不错的,要耳朵有耳朵,要眼睛有眼睛,要多特别有多特别——特别的丑。
线条磕绊,轮廓崎岖,这种丑陋的作品定是不能送出去的。
叶青黛泄气地耷拉下脑袋,将石头放回桌子,彻底放弃了这不可能成功的想法。
微凉的夜风穿过长廊,掠起一片前院花圃的芳香,顺带将身前那人的长发吹起。
发梢轻轻落在桌上,搭在了叶青黛捧着石头的手上。
柔软的触感让她瞬间僵住,她手指不自觉收紧,小心翼翼地屈起手臂往后撤,捧着石头站起身。
可刚转过身,迈出去半寸的脚又挺住。
依照怀鹤多疑的性子,今夜这一切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她日后定是没有安生日子。
反正这东西已经无用,不如直接摆到人眼前坦坦荡荡任他去查。
这样想着,叶青黛索性转身,将石头放回了桌上,末了还朝人手边推了推。
月下只余凉亭中的影子,待后院响起关门声,长廊里才悄无声息落下一道黑影。
楚风走进凉亭,看着桌上那块刻着不知是什么纹路的石头,拧紧了眉头,“主子,这。”
他边说边转头看怀鹤,话也戛然而止。愣了片刻后转身去给人拿披风。
寢殿离此处有些距离,等楚风拿着披风回来时,人已经醒来,坐在亭子里看那块石头。
楚风走过去将披风披到人肩上,“主子,这上面的图案属下从未见过。”
怀鹤刚睡醒的眉宇染了些困意,他拿起石头,指腹轻轻抚过那一道道雕刻的痕迹。
像是猫,可那眼睛外侧的一圈划痕又显得不像。
脑中忽然浮现方才人揉眼睛的模样,怀鹤手指顺着那圈划痕打转,“孤瞧你近日很是清闲。”
楚风旋即反应过来这话中的另一层意思,低头请罪,“属下知错,请殿下责罚。”
怀鹤语调淡淡,“你倒是比儿时还要稚气。”
断人烛火这样幼稚的行径,楚风此时一想也觉得有些没脸。
断几日的烛火算是回了叶青黛那日的一巴掌,到底是少年心气,被人这样扇了一掌,自是要讨回的,可自家主子却似乎有旁的想法,搞得他无从下手,只能出此下策。
楚风有些憋屈,“属下不明白,您留她到底何用?”
怀鹤手指微顿,目光扫过桌面的碎屑。
鹅卵石的碎渣迎月光发亮,清风拂过,卷起一片尘雾,月色朦胧,模糊一切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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