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把眉头和鼻尖都皱得紧巴巴的。
独孤长欢看到她古怪的神情,微微一笑:“你很怕我。”
云姜别扭地咬了一下嘴唇,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照白芨那个狗腿子的话说,难保你为了讨娉婷郡主欢心,对我做些什么……她既看我不爽快,你为什么不放了我?你知道只有——”她紧接着在脖子上比划一下,振振有词,“这个才能保守秘密。”
秘密,要有什么秘密可保守的?再者说,她又知道什么?
他轻轻笑着,眼神随一只白粉蝴蝶落在了她的肩头:“你的医术很好,还有用。”
云姜冷笑一声,又怨又气:“正是了,若不是我,你这小命恐怕也难续上。”
她将将说完,一只手就触到了她的肩头,隔着轻薄衣料,透出一股凉意。她微微僵直了肩颈,抖得那只白粉蝴蝶落到他的手上。
他轻描淡写地引走蝴蝶,问了一句教人似懂非懂的话:“为什么哭?”
云姜更僵硬了,眉头也锁得紧紧的,揪着帕子不说话。
独孤长欢看指尖蝴蝶缓缓翕动翅膀,很像她卷翘睫毛一张一合。
这时暖热渐渐褪去了,水风挥来寒气,掠过花海的刹那,白粉蝴蝶迎势飘扬,一阵白雾亦从花梢迷离,连带着她发上的那片花也吹落,轻飘飘地拂在他的衣摆上。
长欢拈起那一片花,余光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低声说:“为什么不说?”
她冷冷地问:“为什么问?”
他唇角微卷:“想问。”
云姜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拈着花瓣,反而笑得眸光烁动。她听到他似有若无的笑,烦躁地把帕子砸给他,腾地站起来:“我要回去了——”
然而抱膝太久,骤然起身,她眼前霎时混沌冒星,踉跄着摇晃两步。
坐在地上的人来不及起身,只能勾着她的指尖一拉,岂料她跌倒势头太猛,竟然将他一并扯倒在地上。
花海微微摇曳,搅弄一阵动静。
云姜抹开脸上的花瓣,被碎石硌得生痛,叫唤连天。身侧的人也不好过,倒下时被花枝戳伤了颈,挫出一道绯红刮痕。他见她狼狈地揉着腰,笑声低沉。
“笑什么笑?”
长欢轻轻哼笑,把她拉起来,多了戏谑的意味:“往水里倒就该漂在水面上了,我不会去救你,小瞎子。”
云姜“啪”地一声打开他,扶着腰横眉竖眼:“你比你那个傻子弟弟还要讨人厌些。”
他还是轻轻笑着,挑眉:“你不说我也知道的,云姜。”
倒霉催的!
云姜跺了跺脚,没踩中他,只好自己闷头往前走。
长欢见她一瘸一拐地走,像极了初遇月夜那天的狼狈情形,鬼使神差地握住了她的手臂:“伤到哪里了?”
她拉开他的手,得理不饶人:“不敢劳驾王爷扶着我,命薄,享不得福。”
他总见她瑟瑟缩缩,偶一见了她阴阳怪气,起了顽笑的心思:“那我背你?”
谁料前头的人当真停下来,朝他伸出手:“那你背我。”
他微微诧异,又笑开了:“真是一点苦不吃,小瞎子。”
——回去的路上,更冷了。
云姜趴在他的背上,闻到他衣上幽幽的兰香,没头没脑地说:“回去的路太远了,脚崴了很痛,我不乐意走。”
“你这样娇气。”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摸到他头上玉冠,只觉得温润发凉:“我从前是很娇气的,爱吃糖,不爱吃苦,你头一次给我的那颗糖……我简直就要以为你是一个好人了,可是,你算不得好人。”
底下的人没有说话,唯独唇角弧度寡淡。
她低下头,在他耳畔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要说。”
她听他用她的话来反驳,又想起雨夜里他护着人摔在地上,却只叫她走,不由得微微怅惘。她随即捏了捏他的肩头,发觉他的身量跟独孤无忧一般无二,透着少年的瘦削:“解解闷吧,为了提防娉婷郡主,我都一天没有同人说话了,我和他们都不熟。”
“那你记得我说,要你待无忧——”
“免谈,独孤长欢。”
他淡淡应了一声,背着人,沉默地走。
然而云姜又忍不住朝他套话,扯了扯他的衣裳:“不如我待你好一些罢,你那药再分我一半。”
“痴人说梦,云姜。”
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云姜恹恹地趴回去,存心晃着腿给他压劲儿:“我知道用不着待你好,但是你,真是……倒也不必拿乔。”
他又淡淡地笑了一声:“或许你可以使计叫无忧拿给你。”
“你那宝贝弟弟似乎不知道你的心疾会致命,他怎么什么都不清楚?独孤长欢,你像水中花,镜中月,连身边的人都摸不透你。”
“为什么要让人摸透,云姜?”
“你不该反问我。”
“或许。”
爬上山坡后,风一过,云姜顿时深了心思:“独孤长欢,你要挟我的事还作数吗?”
“什么事?”
她俯下身,故意搂住他的颈,语息暧昧地呵动了他的发丝:“他既然娶妻,那主母未免容不下其他人,你们准备怎么处置我?”
此时西山月隐隐约约,他眉目薄凉,背着她走在林影中:“你当真崴了脚?”
“当真。”
“你希望怎么样?”他微微回眸,却只看到她发白的肌肤。
“你叫他死了心。”
“做不到,云姜。”
然而颈上双臂搂得愈发紧,她的唇甚至碰到了他脸上,磨得耳畔发痒:“你看,前头是不是有人?”
他这时才抬起目光,在远处风口,影在林下的人神情阴郁。
两人视线相触的瞬间,些许复杂,些许疑惑,些许暗烈。
比脚步来得更快的是一丝沉木香,云姜听到来人嗓音微沉:“你的心疾还没好,为什么背她?”他又看向背上,话是对她说的,凶巴巴,“还不下来?”
云姜淡定地扒着肩:“我的脚很痛。”
结果下一刻,她就觉得臂上一痛,还没理清缘由,腿弯亦一痛,两股不同的力气稍做争斗,竟被人提下来,直直地戳在地上,来人嗓音更沉:“走两步我看看。”
她有些恼了,重重甩开他,踉跄两步却不见伤。
见她好端端的,独孤无忧生出一股无名火,又烦又急,忍不住鄙夷了腔调:“真会装病。”
他又借着余光瞥向一言不发的长欢,抿了抿唇,正要说什么,却见她赌气往前乱走,只好快步上去揪住她,压低了情绪:“往哪里走,就这样满山溜达怎么不见你掉水里去?”
云姜被他一顿抢白,恶狠狠地骂道:“掉水里去?巴不得我掉水里去?我是瞎子又不是傻子!”
独孤无忧气得发笑,把她好生牵下来,嘴上却不饶人地挤兑:“前边是树,傻子。”
他故意曳长了最后两个字,怪腻味的,云姜使劲儿踩了他一脚,怎么也甩不开他的手。
他得意地瞧着她,又回头招呼:“走吧,哥。”
缄默在月光里的长欢看他一眼,袖中的手仍在微微发痛,是,他们是兄弟,是哥哥,而不是长欢。
……警告得好,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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