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我找到了一座距离最近的旅馆。村民们都已回来,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些伤,手中却紧握着大把金币。
路边的小药店人满为患,一时间,漫山遍野都布满了血腥味。
“你想住哪种房间呢?”旅客老板面带微笑,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开心。
“一间普通房,谢谢。”我放下一没银币。
“哦,我今天异常高兴,真想给你免单。但不免单的话我可能会更高兴,你说呢?善良先生。”他拨着算盘问我。
旅店看起来有些年代,是瓦片房,在地上蹦几下,就落下了一层灰。
“我建议您给我免单,毕竟你已经这么开心了,也该让我开心开心。”我微笑着说。
这个建议把老板逗笑,随后他在笑声中拒绝了这个提议。我内心无奈,拖着脸趴在柜台上。
“你们今晚会有活动吗?”我好奇到底是东西什么,能让商人不惜花费三枚银币也要把我留住。
“不知道,我没收到通知。”
“可我听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商人说了。”
“穿黑西装的商人?您说的是黑西装先生吧。好吧。他说有活动,那今晚就有活动。”慈祥的老人目不斜视的盯着算盘。
“他叫什么?”
“谁知道呢?没人知道。”
我在心底吹了个无声的口哨,正准备继续盘问商人的身份,教堂上的时钟又开始打铃了。
老板摘掉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提着算盘将我推回房间。
“不管有没有活动,现在该休息了,善良先生。”他说。
又是钟声。
自我来到村子,已经听到了三次钟响。每次声音响起,村民们就会放下手中的事情,有规律的去干同一件事。
难道他们的行为都受到了钟声的制约?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恍然间好像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响动。那动静一直不停,轰隆隆,像是在放鞭炮。它吵得我睡不着,翻身下床,寻找了一圈。最终在床板底下发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圆洞直径大概在三米左右,石壁装有铁栏,能顺着爬下去。
我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太重把床铺压塌,掉进这个没有盖东西的洞里会是多么的恐怖。
“啪啪啪——”
我十分确定声响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细听还能听到交谈声。
我在洞边踌躇良久,在房间里翻出一支许久未用的蜡烛,冒出火星后,我才慢慢入了洞。
这里有水流声,坑洞外似乎是溪流。我顺着一条跳路走,渐渐的能看见光亮了。
伴随着光的出现,我也听到了嘶吼声。前方是留有一条缝隙的门,光和吼声或许就是从这里穿传出来的。
我不敢贸然推开,移动到门缝后悄悄窥探。
里面的布局形似监狱,我所看到的光是墙上蜡烛所散发出来的。我也看见了白日里遇到的那位黑西装先生。
“变了!先生,我成功了!”一个人叫喊着,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我做贼心虚,被这声大吼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紧接着我就看到铁珊栏后,一位正直囚犯头顶的文字变为慈悲。那人双眼布满红血丝,激动得流下泪来,仿佛下步就将迈进疯魔的殿堂。
原来村里慈悲的人都是这么变来的吗?我压下激烈跳动的心脏。
我开始试着猜想:
在许多个年前,一群不同性格的人来到了这里,但被人谁胁迫着,把文字变成了慈悲。而后来到这里定居的人,也胁迫着改变了文字。
我不知道修改性格有什么意义,但可以确定的是,现在逼迫人们把文字变成慈悲的凶手就是商人。
“好的,你可以离去了。”凶手说。
商人坐的位置很巧妙,我只能看见他身体的一半。
这里还有另一扇门,那人欢天喜地的狂奔过去,身影逐渐在困住了他大半辈子的囚笼中。
我闻到一股烟味,周遭弥漫起白雾。我向四周望去,在转过头的下一刻,一只大手从身后遏制住了我的脖颈。
他的手掌包裹住我的下巴,我只来得及瞥见身后一抹红色,随后是一阵风。商人带我逃离了。
火以极快的速度占领了牢房,更有向他们追赶的趋势。那些人发出比刚才更撕心裂肺的哭喊,商人拎着起我的后领。浓烟不断灌入我的鼻腔和嘴中,迫使我喘不过来气。再次睁眼时,我们已经越过旅店,来到了村庄之外。
商人什么也没说,把我丢在草地上。
红火沾满我的瞳孔,也包围住了整个村子。商人带我逃离的速度虽说很快,但却还是被烧掉一片衣角。
他盯着山下,眸中映出火焰的不断跳动变化,形状在黑暗中愈发清晰。
大火中没有村民的呼喊,甚至连动物哼叫也没有。
“我是听到一阵炮响才下去的。”我呼吸平稳下来,“是谁放的?”
“你猜,或许我白天和你提过。”
白日里商人曾用开玩笑的语气猜测乞丐在愤怒之下会烧掉村子。当时我十分恼怒,恶狠狠地怼了回去。
这场火的元凶大概就是村口的乞丐。
“你给我三枚银币就是为了让我看火?”
他答非所问:“你给乞丐了。”
“当然。”
风带动火猛的往前飘,商人拉住我的后领将我拽到他身旁,火舌只烧掉了我的袖子。村里人在这个时间大多数应该在睡觉,醒了的也未必能逃出来,虽然他们虚伪自私,假慈悲,但总归罪不至死。
我不禁有些担忧,“村民们该怎么办?火这么大,又该怎么救火?”
商人躺到地上,头枕着双臂:“人都下山捡金币去了。”
夜里,处于梦乡的村民听到百里之外有金币掉落,那声音似夜莺低鸣,划破了夜的寂静。他们猛地坐起身来,衣冠不整,有的甚至顾不上穿鞋,便如同潮水般涌向村外,追寻那声音的源头。
原来是几个过路人掉下了七十二枚金币,而七十三位村民为争夺七十二枚金币大大出手。
“他们的听力真好。”我感叹道。
村民们安然无恙,然而地下室深处的那群人呢?在我仓皇逃离时,可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呼喊声。
我想答案已经摆在明面上了,他们不可能活。
“乞丐是怎么放火的?”
“谁也不知道。”
“就让火一直烧下去吗?”
“最近的河和这里隔了两座山。你可以去打水。”
我泄了气,还是让火烧吧,总会有停下来的时候。
日出时分,火还在燃烧。光镀在它身上,碧蓝的天都染上了几丝红意。火没再蔓延,就像按了暂停键。
南边渐渐涌过来人影,是三十七位村民回来了。他们抢夺完金币后,瞧见多年前花几百个金币建造起来的小屋,就这样化为灰烬了。
“我的房子!”
“我的金币!”
“我的收藏品!”
他们开始叫嚷着,都想冲进去把钱财拿出来。空间中弥漫着喧嚣呐喊和木头烧焦声。
其中有一人突然哭了起来。有了一个人的带领,其他人再也忍不住陆陆续续哭了起来。声音淹没了村子。我之前遇到的女人村民和旅店老板也在里面。
过了许久,他们终于想起来灭火,但站在山头迟迟不动弹。
“没有了钟声我们该怎么做?”
教堂里的钟声规定了他们一个时内应该做的事情,钟声没有敲响,他们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我们该怎么做怎么办?火该怎么救?”
“哪里有水?水在哪里!”
“我的200枚金币还藏在地板下。哦,我可怜的金币!”
山头吵闹不堪,村民们突然注意到站在我身旁的商人,顿时像找到了头般蜂拥而至。
“黑西装先生,我们该怎么做?您没教过我们。”
人们将他围在圈中,根本不在乎旁边还有一个我。我被挤到圈外,几个人踩踏到我的手脚,扬起的尘土,相继扑倒我的眼睛和嘴巴里。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被这群人踩。这次我有了经验,倒地之后立刻爬出人群。
一位金发小伙倒是没有跟随大部队,反而愚蠢地冲到火海,企图救出自己的钱财。很快火焰就将他吞灭,只留下惨叫传入天空当中。
旅店老板在我旁边坐下,泪水沾湿了眼眶,顺着皱巴巴呃脸颊往下流。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火,多么令人怀念啊。”
“你是在为金钱而哭泣吗?”
“一半儿吧,我大半辈子都没走出过这个村庄。”
现在留下村民只剩下七十二位了。
“您出村也是听到金币响了吗?”
“不,我老了,听力没有那群傻蛋好。我早就知道那死乞丐会放火,毕竟他多次找我寄宿,我都拒绝了,他还曾扬言要烧了村子。”
我低头沉思,又问:“你来村子前头上是什么字?”
这次轮到旅店老板沉默了,他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皱起眉头。
“慈悲吗?时间太久不记得了啊,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如果我一直待在这儿走不出去;是否也会被商人关起来,直至文字变为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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