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结束，方小敏在课桌上复盘表演练习需要的舞蹈动作。她跟班主任提议过了，下午放学后留二十分钟排练，晚自习可以稍微来迟点，这样也不耽误学习。她正聚精会神地想事情，感觉身旁来人后抬头看去，被吓了一跳。
“这位同学，你走错教室了吧？”
宋春花很震惊，走了两个月的路她居然还能记错了？不疑有他，她连忙背着书包跑到门口看牌子。十三班，没错啊。刚刚跟她说话的不正是方小敏吗？这妮子是不是在玩我？宋春花屁颠屁颠地跑回去，“哐”的一声扔下书包。
“方小敏你搞什么鬼？耍我啊？”
方小敏听着声音有些熟悉，连忙抬头，左瞧瞧右看看，终于把人认出来了。
“是你啊。你怎么剪了短发？为情所困？三千烦恼丝？说实话，再短一点，你就可以找个寺庙出家了。”
宋春花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坐下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我爸给我剪的。”
“你爸跟你有仇？打算送你去少林寺？剪那么短，你哭了没？”
“头发而已，这点小事有什么值得哭的？我跟你说，我爸给我剪了这个鸡窝头，被我妈拖着扫把打，追出了二里地。”
方小敏瞪大了眼睛。
“真的假的？”
“夸张罢了。不过，我爸真的被打了。”
方小敏盯了宋春花半天，发现这人确实没有难过的迹象后松下一口气。她从笔袋里翻出一个带着包装的兔子铃铛，对着宋春花递了过去。
“喏，给你的，国庆礼物。我跟爸妈去旅游，路上顺手买的纪念品。你喜欢白兔，对吧？”
宋春花点点头正要去接，方小敏却又一把将铃铛抓回来。
“你看这兔子蠢蠢的，像不像你？”
宋春花不说话，抱着手臂哼气。
“诶，你不说像我就不给你了。”
“像像像，好了吧！”
“好。”
宋春花把铃铛抢过去，哦，是一只傻笑着的兔子，确实像她。
晚自习的时候，宋春花无聊地预习着课本。作业她黄金周那几天就写完了，试也考完了，她闲着没事干。方小敏也跟她差不多，现在正拿着一本英语小说看。宋春花之前瞄过几眼，是《傲慢与偏见》。她的同桌好像还挺喜欢英语的，听说文科班有个女生，学英语学魔怔了，跟人说话都用英语交流，不然都不理你，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宋春花觉得她们两个可以互相沟通探讨，这样自己就能清静多了。
方小敏眼睛看着书，时不时走一下神。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啪”的一声合上书本，把宋春花吓得不轻。
“我想好了，宋春花，你就演MV里的猥琐男吧。咱们搞个反串，一定可以引爆全场！”
“啊？”宋春花傻了眼，呆愣了半天，“为什么？”
“因为你头发短呗。至于女主角么？我去找方子豪，这家伙贱兮兮的，搞笑效果肯定有。至于骑士么？我想想，咱们班帅气一点的女生有谁来着？”
宋春花皱着眉扁着嘴，感觉自己很不服气。凭什么她要演猥琐男啊？帅骑士不行吗？她宋春花也是有几分姿色的好不？
“大金刚会愿意？”
见方小敏像个大反派一样露出可怕的笑容，宋春花忍不住泼冷水。
“班主任会让他十分愿意的。”
救命，方小敏要变成可怕的巫婆啦！
张志盛坐在办公室里，正低头疯狂赶教案。黄金周玩得太过，一时把任务都忘了。他的手速实在太快，甚至写出了残影，隔壁班的老师暗暗称奇，然后也跟着埋头赶教案。
“张老师你听说了没有？”
“什么事？”
张志盛把头抬起来，写了几百字，他的手都快废了。
“二十四班的节目被主任要求整改了，说是不符合主题，价值观不对。”
“是么？这也太惨了。”
“你们班的，我看了好像也不太行吧。主任没找你吗？”
张志盛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舒服地叹出一口气。
“找了。”
“就这样？没事？”
“没事。”
他不由得给张志盛竖了一个大拇指。年轻人能这么血气方刚，真是好啊。
办公室里的人都被叫去开会了，张志盛拿上笔记本正要走，思考了几秒后把教案也带上，这才关了办公室的门。校长跟主任的声音在上边嗡嗡不停，底下的教师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听漏了就借旁边人的笔记看两眼。听着听着，张志盛不由得想起年级主任把自己叫去顶楼的那天，他说了什么来着？哦，不改就不能上台。
张志盛当初是怎么回的？国庆玩得太疯，他竟然有点想不起来。
“不能上台的话，我只能让学生在大礼堂那边演出了。高中最后一次演出，家长不可能不来。他们要是看到自己孩子的班级没有上台，肯定要闹。我在群里跟他们说过了，十三班每个人都会演出。家长们等了半天发现自己被耍了，学校方面肯定不好过。”
“你是在跟我作对吗？”
“主任，我们班的孩子给我提了建议，我既然通过了，那我得负责。他们想要单纯的快乐，我就给他们，不行吗？”
“你不怕处分是吧？你的职称还要不要？”
“我觉得自己还不到考虑职称的时候。”
他们两人僵持了很久，最后以主任的妥协告终。张志盛看见笔记本上自己写出的狗屁不通的话，直接把它涂黑了。护犊子的家长确实不好惹，对吧？他忍不住笑，看到主任瞪了他一眼后，连忙收敛。
假期后上课才第一天，天空就下了好大的一场雨。天气阴沉寒凉，雷声轰隆不歇，看起来有些骇人。这场雨下了整整一个早上，中午放学时甚至转大，打得窗户噼啪作响。宋春花拿出雨伞准备出门，看见方小敏坐在座位上不动，疑惑地问了一句：
“方小敏你怎么还不走？”
“我等雨小点再去。”
“这雨一时半会儿可停不了。等高三放学了，你可什么都吃不着了。”
方小敏摆摆手。
“你赶紧走吧。吃不了饭我还能买泡面呢。”
“你不会，没带伞吧？”
她没有反驳。宋春花把人拉起来。
“早说嘛！我不是有伞吗？我带你，走，跟姐出去。”
“你的伞那么小，撑得下两个人吗？别把自己淋感冒。再说了，雨说不定待会儿就停了。不用管我，我等雨小了就回去。”
“我的伞好着呢！走吧。”
方小敏拗不过她，只好跟着宋春花一起去食堂。
“天空正在下猫下狗下雨。”
宋春花被雨水打得直哆嗦，方小敏跟她两个人互相挤着，一边走一边躲路上的水坑。两人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走到食堂，方小敏用手拨了拨刘海上的水，又抖了抖眼镜。
“宋春花！”方小敏吐了嘴唇边上的雨水，“你的伞漏水你不知道吗！”
“呵呵呵。”宋春花心虚地把伞收好，“这把伞确实该退休了。”
好在她们都没有感冒，方小敏这才放过宋春花，并且揪着她一起去小卖铺买了一把超大伞。
下雨了校门口那边不好排练，他们把战场转移到教学楼一楼的乒乓球场地。正好也没什么人，班长喊几个男生把桌子移开，腾出了排练的空地。方小敏跟几个领舞给余下的人演示了开头的舞蹈动作，一群人边看边笑，弄得跳舞的人也忍不住。
“宋春花，表情再夸张一点！你现在是男的，猥琐男一个，别那么扭扭捏捏！还有，别老是笑场。”
宋春花因为放不开挨了训，但她依旧憋不住笑。方小敏让她把方子豪想象成一个黄花大闺女的模样，宋春花看了眼“大闺女”脚上的腿毛，觉得又好笑又恶心。有谁见过一米八高的大闺女么？方子豪虽然不情不愿，女生惊吓、娇羞的姿态却模仿得惟妙惟肖，看得出来，他有些过于享受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好了，现在骑士上场，大概是这个音乐节点。”
扮演骑士的是班上的一位长发女生，长得很英气。她把头发扎成丸子头用一顶帽子盖住，不仔细看时很容易被认为是个俊俏的男生。她出场时，旁边观看的女生“啊啊”叫起来。剧情演到骑士英雄救美，拉着“美女”跑路的时候，连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来看两眼。
“好了好了。”华欣拍了两下手掌，“现在来练习进场舞蹈。余下的，找领舞交流动作。”
排练紧张又忙碌地开始了，兴许因为这是高中阶段最后的演出，每个人都练习得极为认真。原本几个不熟的人，甚至开始约着一起吃饭打球。十三班的感情，似乎以某种方式，奇怪地联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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