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静雅梦蹙着眉头，看着一言不发地立在她床边的岚陌、岚姬。房间里除了他们以外空无一人，她有些不安地张望着，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发紧。
岚陌垂首站在岚姬身后，沉默得像个没有生命的雕塑。岚姬则叹了口气，睫毛在眼上披下深重的阴影，盖住其中不断闪动的情绪。
她看着静雅梦疑感且略带紧张的表情，告诉了她昨晚发生的一切。
静雅梦听着，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就像是哪里飞来的利刃将她贯穿。她捂住胸口，微微弓起身，急促地喘息。
“温晚……”她的额上冒出冷汗，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顿了下问，“……火玉门的人都走了？”
“都走了。”
静雅梦的眼神幽暗：“你们说我昨晚失控了？”
“是，我们费了很大劲才让你停止施法。”岚姬说，向她投来探究的目光，“那些魔力是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静雅梦闷闷地说。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声音里有一丝颤抖，“我没想的。”
岚姬不解：“什么？”
“我没想杀她。”静雅梦哑着声说，“伊芸…伊芸她不该死。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森林里那好孩亮晶晶的双眼好像还在她眼前，静雅梦抿着唇，负罪感在心里腾升而起。
她不是不能理解温晚最后要她血债血偿的心情，但温晚又一次用那种冰冷乃至怨毒的神情面对她时，这么长时间积压已久的不解、愤怒的及埋怨都不合时宜地爆发出来，让她自己都有些害怕。
静雅梦不停转动着视线，试图移开注意力，这时她才意识到房间里这两个在战场上突然出现的人她其实并不熟悉，开口问：“你们……”
岚陌的眼中突然有红光闪了两下，他变了脸色，有些仓皇地说：“抱歉。”
静雅梦没来得及说什么，白衣男子就消失在了房间里，她只得用询问的目光望向岚姬。
女人称得上妖媚的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她敛眸，身后缓缓化出九条巨大的狐尾，其中两条在晃动中消散成光点。而后在地面幻化成一黑一白两只狐狸的模样。
静雅梦双眼张大：“珑灵、墨雪……？
白狐听见她的声音，“嗷呜”一声跳进她怀里，乖顺地蹭了她两下。
岚姬缓缓说：“我们见过一次。”
静雅梦盯着她剩下那七条尾巴，肯定道：“对，在森林里。”
她没有忘记结界破碎的那一刻乍现又立刻消失的虚影，九尾狐赤金色的眼眸至今在她记忆里久久不散。
静雅梦揉着怀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听见珑灵舒服的哼唧。她注视着这只陪了她三年的白狐，语气复杂：“所以珑灵和墨雪一直都是你？”
“不能完全这么说。”岚姬平静地说，“它们是我的魂魄，但我并不能操纵它们的作为。珑灵永远是珑灵，这点不会变。”
静雅梦没有抬头：“但它会来到我面前不是一个巧合，对吗？”
岚姬想了想，弯起那双如狐狸一般狭长的眼睛，笑道：“或许，把它就当成是个巧合也挺好的。”
这就是变相的承认了。
静雅梦深吸了口气，问：“原因？”
岚姬没有立刻回答，静雅梦接着说：“我遇到过一条黑狗，它告诉了我很多十万年的事情，还提到了什么前世今生……是因为这个，对吗？”
她看见了岚姬脸上有些破碎的表情。
“看来你都知道了？”
岚姬的目光在她身上，一寸一寸地移动，似乎想看清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半晌，她半是留恋半是喟叹地收回目光，对着静雅梦叫出了那个名字。
“紫宁。”
静雅梦几乎是立刻说：“我不是她。”
“不，你就是。”岚姬不容置喙地说，“我本来也不想把你和她等同。但是，”她闭了下眼，继续说，“还记得那些白色的魔力吗？那是紫宁的万物之力。”
“万物之力？”
岚姬点头：“你见过冽，应该知道佞的事。既然你想打败他出去，就只能靠这个。”
静雅梦讶异，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抗拒，只问：“是吗？”
“是。”岚妃回答，“佞魔化前是双生树守护官，要压制他，只能靠双生树的力量，也就是万物之力。”
静雅梦沉默了。
岚姬看着她，忽然问：“你想看看她吗？”
“紫宁？”
“是。”岚姬说，静雅梦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岚姬走过来，牵住她的手。她所见到的事物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变幻，随着这位九尾狐族大小姐的视角走过了她的半生。
从森林里捡到一个来自凌音境的少女开始,走过魔都，走过苏凌连通灵族的府邸，一路到那个白色的夜晚，结束于圣眠术过后女子阖起的双眼。
她透过岚姬的记忆看见了紫宁，那个有美丽面容的女子，曾经也潇洒快意过，意气风发过，最终归于死寂的一生。
心脏，又开始抽痛了。
静雅梦在这阵疼痛感里恍惚记起昨天在双生树下时也同样闪过了一段类似的场景，或者说是记忆。
火焰、树林、血月、天空……
最后怎样了？静雅梦回想着。对了，温晚把她拉开了，把她摔在地上时温晚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庆幸。
熟悉的疑惑又浮上来。
“温晚，”她问岚姬，“她到底知道什么？”
岚姬像被这个问题戳中了心思，狐尾不安地晃了几下。她如实说：“我不知道。但她的确知道很多事，甚至有可能比我还多。”
静雅梦听着，已经没有了再吃惊的力气。她揉着脑袋，回想温晚昨天的一举一动，突兀地想起温晚想杀她时曾反复地问她“叶新在哪”。仿佛被提醒了，她看向岚姬：“其他人呢？”
“在外面，”岚姬说。
静雅梦下了床去开门，岚姬拦住了她。
“不是这个外面。”岚姬说着，举起一只手做了几个手势，整个房间缓慢变得透明直至消失，她这才发现她们所在的房间不过是个魔法，实际上她们处在的是一个完全空白，一片苍茫的空间中。
有些眼熟。静雅梦眨了眨眼，记起温晚曾把她困在一个冰蓝色的空间，也如这里一样空茫。
琉璃也许还在那里，她想到，眉宇间染上几分担忧。
“这里是个异空间，也是佞封印了我两百年的地方。”果然，岚妮说道，“你当时体内的魔力难以控制，我们担心其他人受伤，把你带到了这里。”
静雅梦问：“那魔力现在控制住了？”
“没有完全压制。”岚姬严肃地说，“在那些魔力没有完全适应你的身体以前，你最好不要使用魔力，否则很有可能再次失控。我不确定紫宁的记忆能不能帮到你，但我希望你能借此理解并掌握她的力量。
静雅梦坚定地点头：“我会努力的。”
岚姬颔首，狐尾轻扫，四周茫茫的百色就如博雾一样散去、从空隙里落下几片阳光，逐渐延展，照亮了目之所及每一寸土地。
静雅梦乍见这光，有些不适应地眯起眼。
像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黑夜，她此刻一闭眼，看见的都是通红色的天空，耳边响起的尽是乌鸦啼叫时的悲鸣。说到光，她就会想起不断劈落的白雷耀眼到刺目的地步。像这样的阳光，仿佛很久都没见过了。
渐渐能看清四周后，静雅梦扫了一圈，这看起来不是他们原来作为营地，如今已在战斗中化作焦土的那个地方。四周的草木都完好无缺，摇曳时更有一种幻象般的宁静祥和，如同在告诉过路人切安好。
她很快注意到几米外隐约在树木间的背影，正散发着浅薄的微光。
“沈迟。”她唤道。
沈迟凝滞片刻，转身看她，似是有些惊奇和喜悦，微光一下子暗下去，静雅梦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星星折的东西倏尔而逝，消失在林间一层叠一层的叶浪中。
“你醒了？”他笑意盈盈地问。
“是。”静雅梦点头，又看着周边，确认是真的没有其他人了，问他，“怎么只有你？其他人呢？。”
“纳兰熙说要出去转转，夏沐晴有话要找叶新谈，两个人现在应该在海边，”沈迟指了个方向，他们所处的位置离提尔斯海不远，“所以就我一个人留在这等你醒喽。”他耸肩。
他又问：“我要现在把他们叫回来吗？”
静雅梦说：“不急，冰他们有联系到吗？”
沈迟摇头，染上几分忧虑的神色，“一直联系不上。我怀疑有什么屏蔽了我们的信号。”
听起来不妙。
静雅梦眼神暗了暗，思索过后，她问“……你说，火玉门找到他们的可能性有多大？”
沈迟咂嘴：“不知道。”
静雅梦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冰把他们带到了哪里。希望没出事吧。”
沈迟点头，眼睛盯着岚姬：“她是谁？”
静雅梦也转头看了眼，九尾狐妖气质典雅，面上挂着淡笑，随着她的视线，那双潋艳的狐眸轻轻一眨，似乎等着她的话。
静雅梦后知后觉地笑道：“忘了说了，这是岚姬。沈迟，你还是把他们叫回来吧。我得和你们说一下有关她的事。对了，还有，”
她看着岚姬说，明亮的双瞳里倒映出熠熠的阳光，仿佛把光明揉碎了盛在她的眼中：“岚姬，和我说说乾玥界的事吧。越多越好。”
岚姬略一晃神，很快反应过来，笑意晏晏：“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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