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尝试理清此刻一团乱麻的思路：“所以说，那个什么K30200529-SW003，我救下的那个机器人，是现在把我放到书里面做任务的蓝毛？”
她就说，那家伙除了长得像人以外，没有一点跟人类相似的地方。她曾经猜测过他是不是类似神明一样的非科学造物，现在看来他只不过是产自公元三千多年的机器人而己。
这个时间段，就温晚已知的记忆来看，几乎不可能出现什么死而复生、时空穿越的技术。但系统对她许下的承诺却是在完成任务后,让她在2 0 1 6 年这个时间点复活,为此封印了她一千多年的记忆……
不对。
不是因为许诺复活在一千年前才封印记忆，而是因为要封印掉她这段时间的记忆,才会选择2 0 1 6 年这个她死去的节点，借由“系统”的名头让这一切看起来像是小说里常会出现的穿书情节。
原因是什么？她在观看记忆时出现的“系统错误”提示音是在阻止她想起接下来的事情吗？她隐隐觉得中断后的那部分记忆应该非常重要，但她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哪怕一星半点。
“系统和胭雨是一伙的吗？”温晚回想着游戏店里发生的事，“这个虚拟空间，还有所谓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这个任务其实……”
不远处响起一串凌乱的脚步声，无论是尤还是温晚都是一惊。温晚连忙给尤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去把来人引开，她自己则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两人还没来得及分开，尤突然浑身一颤。刚才温晚回忆过多次的“系统错误”的电子音此刻切切实实地在她耳边炸响，混乱庞杂的嗓音挤满她脑子里每一寸空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森林好像开始扭曲，崩解。温晚眼前出现各种闪烁的像素方块，夹杂着老式电视机坏掉后常着有的雪花片图案。那种突如其来的倒置错乱感一锤将她的世界敲得支离破碎，就仿佛谁正把草木山河搅成烂糊浓粥。又像谁狠狠撕去粉饰过的外壳，在那须臾一瞬中窥见真实人间。
呼吸与心跳都停了那么一秒。
而从天空骇然大开的可怖裂口中，有一小朵幽蓝色的蝴蝶影子轻悄悄地滑过。
“她发现我了。”
尤紧张的嗓音撞破机械声传进来。
“有机会我再找你。小心胭雨，她在追杀我们。”
他的声音在逐渐远去。温晚闭了闭眼，幻象般的各种错乱扭曲消失了，重新出现的幽静森林看起来反倒像另一场梦一样。
渐近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个幻想。
温晚猛得记起来要躲藏，赶忙把各种隐匿身形、气息的魔法往身上套。那个沈迟摸样的人还站在不远处，她已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尤。对方回过头，略带冷漠的目光与她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刹。
温晚憋紧的气一下松泄了。
看样子是沈迟。
安全。
树林后冲出来一个瘦弱的影子，踉踉跄跄地往这边过来，温晚看清那是白春之后愣了一下，只觉得她脸上的表情神采飞扬到有些惊悚的地步。
那种笑……怎么说呢？
有些神经质。
一个可怕的想法浮上来，她注视着白春风风火火撞在了沈迟身上，扬起笑脸问：“温晚在哪？”
温晚浑身血液凝固了。
她敢肯定她看见沈迟也同样一僵，却很快扶好白春让开几步，指着温晚方才躺过的地方说：“那里。”
不知什么时候那地方多了一个土坟，原先的血道埋在新翻过的泥土下，一点也看不见了。坟上薄薄地盖了一层落叶，看上去分外荒凉。
白春的笑容消失了。她阴沉地说：“你骗我。”
沈迟冷淡地回答：“温晚死了。”
白春漆黑的眼珠对着他，看上去竟莫名阴森。
她毫无起伏地问：“你在和谁说话？”
“没有人。”
沈迟很快答道。
白春盯了他两妙，眼睛倏尔一弯，她轻快地走到土坟旁，悄声问道：“喂，她睡在下面吗？”
沈迟怔了怔，然后缓缓地点了下头。
白春笑了一下，对着那小土堆看了又看，用很轻的语调向沈迟建议：“不如我们给他们写个碑吧？”
沈迟盯着她看了许久，答应道：“好。”
温晚反应过来时，她按在树上的手已经不知不觉挖下了好几块树皮。沈迟朝她看过来，他并不能真正看见温晚，只是目光安静地在她所在的方向停留了一会儿。
温晚默默收回了手。
白春不知从哪摸到一块木板，林间潮湿的空气已把木板泡得发软。手指在上面用力一压，就会出现一个黑黢黢的洞。
她就着这块木板开始刻字。
温晚：“……”这种活着看别人为自己立碑的感觉有够奇怪的。
白春写得很认真，没人发出一点声音，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在战争与死亡过去后的森林弥漫。最后一笔落下，白春站起来。温晚确认自己的魔法不会出纰漏后，便走过去看木板上的字。
土坟之上，木板内的刻字带着潮湿腐朽的泥土气息冲入视线。
【请不要打扰他们，这里长眠着我唯二的朋友，我曾拥有又永久失去的友谊。】
白春转过身，神情貌似淡然，眼里短暂闪过一丝水光又消失了。她的目光在虚空中停留片刻，却什么也没发现，于是她轻蹙下眉，大踏步朝立着的沈迟走去。
她不会知道，当她迈出脚步的时候，她正与谁生生相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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