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是凌呓。”
凌呓站在悬崖上。汹涌的浪打在崖上，怒吼着，旋转着，在期待着把她整个儿吞下。从这里看过去，能看见那座魔力形成的桥离她很近很近，七彩的颜色搭往天空。
十万年前，她就是从这里失足落下，被人鱼族捡到的。
凌呓静静地望着怒吼的海，忽然咧开嘴笑了：“失足？怎么可能嘛。我才不会失足呢。掌管水的神明要是昏倒在海里，也太难看了吧？”
她用戏谑的语气说着荒诞的话：“我当然是自己跳下去的啦！”
没有人回应她，海浪自顾自地高高升起，又向下俯冲入汹涌的浪潮。
“没人听得见我吗？那我就大声说喽？”凌呓朝深邈的天空高喊，“战争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东西！它什么都不带给我，它只会把我的东西全部剪碎，撕断，变成拼也拼不回来的废铜烂铁！”
“活着也是一样的东西，全都是垃圾！丢在大路上也没人捡的发霉的烂糖！”
“为什么要我活着啊？为什么只让我活着啊？”她最后喊了一句，放下手，小声嘀咕道，“一个人，一点都不好玩。”
“可是我就是一个人。不管我怎么努力了。还是只有一个人。”
“就都抛下我好啦！”
“不需要我？那我就自己一个人走好啦！”
这么喊出来的话好像会很酷，可是没有人能听得见。
“温晚，你说的话是真的吗？”凌呓对海问道，“这个世界是假的吗？那黑洞外面呢？我听人说，有一个叫楚门的人，一生都活在摄影棚里，最后他从海的另一头找到了一扇门，走到了摄影棚外。可是门外是什么，是一个新的摄影棚吗？”
“来告诉我啊，我从桥上走出去能看到什么？”凌呓站在悬崖边缘，碎裂的石块落进海里，她的丸子头松垮地散了一半，垂下的辫子四处乱飞，“人类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是一样的。”
有人在她的耳边轻轻说话：“痛苦、绝望、毫无意义，和支离破碎的乾玥界没有区别。”
凌呓猛地转头，那张银色的蝴蝶而具就这么暴露在她眼前。
“在这里徘徊这么久，是在等我吗？”胭雨的手搭在她肩上，“还是说，在等一个能把你推下去的人？”
“你为什么在这……我姐呢？”
“既然我在这，答案不是很明显吗？”胭雨看向凌呓颤抖着的瞳孔，“你好像很害怕。”
“我才不会怕你！”
“你怕的确实不是我，你害怕的是离开乾玥界。”胭雨说，“准确来说，是害怕最后出去的只有你一个人吧？”
凌呓拧起眉：“你说什么呢！”
“我知道你的设定。”胭雨平静地说，“因为和佞的交易而永远不能和玩家接触，没错吧？你因为这个交易，连森林也不能靠近，只能苟且在海下和人鱼一起生活。”
“……设定？”
“你不是问这个世界是不是假的吗？现在我告诉你，这是一本书。”
凌呓歪头，比起震惊更多的是好奇：“那个黑洞之外也是吗？”
“也是。”
凌呓问：“这么说，无论我选择反抗还是不反抗，都只是书中的情节喽？等下，那你告诉我这件事，也是书里设定好的？”
胭雨沉默了一会儿，忽地低声笑了：“你这么有意思，我会舍不得杀你的。”
“谢谢！”
凌呓纵身一跃，跳上半空：“你这么好看，我差点也舍不得逃走了！”
凌呓用她最快的速度幻影移形，消失在了空中。
胭雨站在原地，笑得愈发大声，眼神却渐渐冷下来，盯着空中一处：“你知道风会暴露你的位置吗？”
她张开了伞，在空中极速奔跑的凌呓感觉到一股巨力将她往下压，她控制不住地坠入海中。
“你骗人的时候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胭雨在悬崖上说道，“你现在悲惨的样子也和她差不多。”
凌呓听不见她说的话。
她只觉得自己在不断下沉，周围越来越冷、越来越黑、越来越重。冷得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黑得连黑夜都被上翻的海水淹没，重得像是一整个宇宙的重量倾倒在她一人身上。
她向上伸手，想像当初在海上辟开一条路那样驱赶走海水，但魔力像是被重压一同挤碎了一样毫无反应，她只能孤独地不断下落。
海在哪里有尽头呢？
凌呓仰望着不断向上的海水心想。
她不会窒息，身为能控制水的神族，凌呓可以在海下呼吸。所以她清晰地感受到四周的水压越来越强，紧紧压着她全身。
她所经历的过往正从她眼前溜过，一个接一个飞往遥远的天空。这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她想了什么，谁都不知道。
在穿过某一层海水后，凌呓彻底消失在了水中，她的冒险故事从落水开始，也从落水结束。
彻头彻尾的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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