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用沈迟曾说过的话,温晚是个赌徒。
她一生中打过很多赌,好的坏的都有,赢的输的也都不少。她小的时候喜欢拿成绩打赌,比如说如果我这次成绩比你好,你就要给我买一周的零食。她靠这招白蹭了同桌三年的小零食。
但只是这些不够。
她喜欢刺激的,喜欢赌大的,她知道风险伴随收益,她也懂得该怎么得到最大的收益。
沈迟说,她赌得起命,但赌不起情。
这句话错了。
温晚既然赌得起命,那就同样赌得起情。
比方说现在。
她赌胭雨会救她。
她看见了所有幽灵蝶离开机身向她扑来,把视线填满成一幅蓝色的画。在蝴蝶画的中心,温晚感觉自己正被轻轻托起。下坠的风止息,她缓之又缓地落在海面上。
温晚试图坐起来,但蝴蝶的身体毕竟不好借力,她尝试失败之后又瘫了回去。
忽然之间,她身下的力少了一块,一部分的蝴蝶向着正在迫降的飞机飞了过去。温晚连忙想跟上它,但是四周都是海水,她根本无法移动。
蝴蝶又一次围满了飞机。
温晚对着飞在她眼前的蝴蝶说:“胭雨,停下!算我求你,不要再杀人了。”
飞机在蝴蝶的簇拥下落在了水面上,掀起一阵巨浪。温晚在狂风里大张着眼睛,看着安稳降落在水面上的飞机。
没有沉没,没有爆炸。
这是一次成功的迫降。
但是……怎么会呢?
温晚摇晃着站起身,蝴蝶飞过来托着她好让她站稳。飞机的门打开了,从上面放下许多安全筏,人们穿着救生衣,正从滑梯上下来。那些蝴蝶还停在飞机上,仿佛在茫茫沧海中生长出了一个蝴蝶的栖息地。
温晚忽然笑了。
“原来是这样。”她看着幽蓝色的蝴蝶说,“错的人,是我啊。”
那只蝴蝶慢慢变化,身穿长风衣,手执黑伞的女人站在她面前,就像数个千年之前的现在,胭雨在破旧的车站撑着伞,与她相遇。
“我想我不该意识到这一点的。”温晚盯着蝴蝶面具下方唯一露出的黑色眼睛,“不过胭雨啊,我真的很好奇——”
“你到底是为什么,想要去死呢?”
胭雨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来,听上去无波无澜:“我以为你会更早猜到。”
“没有记忆的确让人很伤脑筋呢。”温晚看着胭雨手里的伞。她以为这把伞应该遗失在战争中了,没想到又奇迹般地再现,上面的蝴蝶花纹还闪着她从未见过的金色。“但我现在清楚了,最后一个条件是恨。”
“我只有恨你,才能用阵法杀死你。”
胭雨的唇角好像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在金光中如梦似幻:“我很高兴你还恨着我。”
“不管你为什么救下了飞机,你在生存游戏里杀了很多人的事都是事实,我不可能不恨你。”温晚这么说着,金光却忽然明灭一瞬,“不,你别说话。再和你聊下去,我不能保证我还能坚持我原来的想法。”
胭雨说:“我不否认我杀了他们。”
金光稳定住了。
温晚苦笑:“真不想说‘谢谢\'这个词……不过就这样吧,不用再告诉我别的真相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夜里的风静静地吹过海面,远处乘着安全筏漂在海上的人喧闹着,声音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胭雨。”温晚不抱多少希望地问,“这里是现实世界吗?”
胭雨出人意料地回答了:“是的。”
“是的?”温晚震惊地问,“所以蓝毛没有骗人?现在真的是2016年?”
胭雨笑了声:“你刚刚还说你不想听真相。”
“这个不一样!”温晚紧张地说,“我真的回来了?我…你…那个……”
“你复活了。”
胭雨替她说完后补充道:“你想的话,我可以带你回家。”
温晚急促地喘了两口气,忽然把脸埋进蝴蝶群里。
“你在干什么?
“我有点太惊讶了,”温晚闷闷地回答,“我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让人高兴的事情了。”
胭雨看上去想笑,但又想到什么,笑意渐渐敛了下去。
温晚探头:“我想家了。”
胭雨颔首:“那么走吧。”
她旋了下伞,四周的景物飞快地变动,最终停在了温晚睽违已久的家门前。温晚看看室内正亮着的暖黄色的灯,举起手后忽然不敢去敲门了。
就在那一刻,她听见了从屋内传来的犬吠声。
门被重重地撞开,半人高的金毛犬从屋子里头扑出来,正巧扑在温晚身上。温潇语喊着Feather的名字追出来,当看见门口站着的温晚时凝固在了原地。
“阿晚?”她的语气很疑惑,“你不是应该在飞机上吗?”
温晚没等她继续说话,甩开身上的狗形挂件抱住了温潇语。
她一连喊了好几声姐,感觉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了:“姐,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啊!”
温潇语有些懵,但还是摸着温晚的头,柔声安慰道:“我也很想你,我们先不哭了好吗?告诉我发生什么了?下午不是才刚把你送去机场吗?”
谢知书正巧在这时从楼上匆匆下来,手上握着那电话还没挂断,她的声音焦急:“阿潇,阿晚坐的飞机出事了,她——温晚?”
温晚抹了把脸露出一个笑容:“妈!”
“你怎么在这?”焦急立刻散尽,谢知书奇道,“你这丫头不会没上飞机吧?”
“真要那样就好了,”温晚也同样给了她的母亲一个拥抱,“我可是拼尽了全力,才能回来见你们的啊。”
“别贫,”谢知书弹了下她的额头,温晚吃痛地捂住,“快如实招来,你都做了些什么?”
温晚小声解释:“飞机迫降成功了,所以我就赶回来了。”
“我才刚接到电话你就回来了?你那一双脚能跑这么快?”
温晚正想说话,谢知书的手机又一次响了。她用手抓住温晚的肩膀把她推开,一边听电话里的内容,越听脸色越沉,眉峰聚在了一起。等她挂断电话时,面色已经沉得快能滴出水来。
“温晚。”
谢知书沉声说。
“在!”
“给你一分钟,解释下你干了什么?”
温晚目光躲闪:“这个嘛……”
糟了,这没法解释啊!
“听说你在飞机上装了炸弹?”
温晚干笑着说:“那是假的,我骗他们的。”
“你还胁持了人质?
“那是演戏。”
“你还从飞机上跳下去了?”
温晚闭眼受死:“这个是真的。”
“你……!”
听着谢知书恼火的声音,温晚缩缩脖子,谢知书高高扬起手。
温晚最后这被抱住了。
谢知书的声音半是气恼半是悲伤:“臭丫头,下回不准再这么让人担心了。”
温晚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她狠狠吸了两下鼻子:“妈,你别讲那么让人感动的话啊。”
“真是的,明明是那么高兴的一天,我怎么一直在哭啊?”温晚抹去泪水,将怀抱收得更紧,“我都好久没哭过了。”
温潇语笑着走上来:“好了,大家都没事就好。这么晚了也都困了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谢知书也收回手:“去睡吧。 ”
温晚点点头,回过头看向门口。胭雨独自一人站在门外,孤伶伶地与暖色的灯光隔开。
“胭雨,你进来吗?”
伞黑沉的阴影下,胭雨轻轻摇了下头。
温潇语听见温晚的话跟着回头,这才发现门外还有个人。她问温晚:“这是谁?”
温晚迟疑了一下说:“送我回来的人。”
温潇语盯着门口的人看。这个人很奇怪,上海的夏天,即使是夜晚,也起码将近三十度,对方却穿着深秋时节的棕色长风衣,明明外面没下雨,却撑着伞,脸上还戴着遮住大半张的面具
最奇怪的是,对方明明从开门起就一直站在门口,但温潇语却到现在才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像是这人身上带有抹去存在感的咒语。
出于礼貌,她问道:“你是阿晚的朋友吧?谢谢你送她回来,不如住一晚再走?”
胭雨回答:“不必了,我还有事。”
“这样啊,”温潇语想了想,“嗯……那么晚安?”
胭雨微微上扬伞面,目光好像在温晚身上停留了一刹,而后轻笑道:“晚安。”
温潇语关上了门。谢知书这时已经上楼了,温晚还伏在楼梯的拦杆上看看她们。
温潇语轻轻地问:“怎么还不上去?”
温晚嘟囔着说:“她可没事干,现在指不定一个人在不知道哪条街上逛呢。”
“你们很熟吗?我以前好像没见过她。”
“这个嘛,”温晚神神秘秘地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直起身往楼上走,“这是秘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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