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温晚睁眼时还不甚清醒。或许是她的酒量确实差得要命，她看到陌生的房间时怔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联盟的营地。她已经身在火玉门了。
略带感慨地梳洗染完毕，温晚忽然心中一动，把许久未见的系统给叫了出来。
当那个依然平静淡定，与温晚上一次见他时毫无分别的蓝发男子站她面前的时候，她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从没注意过她这些日子的经历。
系统见她叫自己出来又不说话，道：“联盟待不下去了，不开心？”
好吧她收回刚才的想法。
“并不。”温晚摇头，“我就是在想，我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想重生。”系统认真道。
“不，你没懂，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温晚想了想，但还是没找到好的词句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叹了口气，“你就实话告诉我吧，这任务真的是可能完成的吗？”
“当然。”
“那我怎么觉得静雅梦根本就杀不死啊？”温晚说。
系统沉默了一秒开口，一瞬间温晚感觉心上被扎了一刀：“你有采取过什么方法杀她吗？”
温晚差点跳起来：“我没有吗？山洞那次，还有火玉门的刺杀，我难道没有试过杀她？”
“你觉得那算，那就是吧。”系统的话给了温晚十分严重地被轻视的感觉，重点是她还找不到话反驳。
别和这蓝毛一般见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还有一个问题，温晚拿起昨晚云雪嫣落在她这的酒杯，指甲轻敲玻璃发出明晰的声音，“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一本书吗？”
“没错。”系统看看她的动作，“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温晚早就知道。
她问这个问题是为什么呢？想减轻她的所作所为带给她的负罪感吗？还是想听另一个答案，以此来告诉自己付出的感情并不是空对虚无吗？
她想听，又不如什么都不听。
“这么说，只有你是真的了？”温晚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没想到这里最真实的还是个机器人。
系统怔了一瞬间：“不，你也是。”
温晚闻言止了笑，看着系统，他的神色让温晚觉得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却下意识如此回复。
“我不算了。”
温晚正经地说，一字一顿，每个音都咬得十分清晰，
系统突然开始消失。
“哎，你别跑啊。”温晚抓住了他，让他被迫停在这里。本来温晚以为自己的手会像其他她曾经扔向系统的东西那样穿过他的身体，但是没有。系统就这么乖乖地让她抓住了手臂，温晚这才发现机器人的手也是有温度的。
温晚眼见着系统的神色有了些不自然，本来不知道抓住了他干什么的脑子也有了些想法，仰着头问他：“你笑一个给我看看呗？”
系统不解：“为什么？”
“有什么好问的。来，”温晚咧开嘴，“像这样，笑一个。”
系统虽不懂她的意图，但还是依言一笑。
系统的笑很温和，像是小小地拂过一阵轻柔的风，并不疏离，又不会显得太过热情而惊吓到谁。在大部分人眼里，这种笑应该是最完美的。
但温晚像是并不满意。“只能这样了吗？”她问，
“怎么了？”
“你没在笑，或者说你不在发自内心地笑。无论是微笑、大笑、冷笑、嘲笑……总该是有感情的才对。”温晚指着他的眼睛，“但你的眼里没有任何感情。不止这次，你以前每一次都是这样，你的声音也是，从来没有感情。”
系统听了她的话开始思考，温晚却低声喃喃道。
“果然因为你是机器人吗……”
而这本书里的人，无论谁，都有最基本的情绪表达，喜怒哀乐，爱恨痴嗔，与温晚在外面见过的并无区别。
人生有时的可笑之处就是，真的常显得虚假，假的有时却比真的还真。
温晚松开了他，不再理会系统的反应，唤出小幽。幽蓝色的团子从她衣袖里挤出来，蹦到地上变成和温晚相同的青春少女模样。
“这次不错，头发不蓝了。”温晚评价道。
“明明上次就不蓝了……”小幽小声嘟囔。
“行了，知道你很棒了，”温晚摸摸她的头，但对着这样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做出这种亲昵的动作，温晚总觉得还是怪怪的，“你能变成其它样子吗？”
“能啊，”小幽变化成温晚后的声音就同温晚一样清亮，却含了一丝她独有的天真，“那我该变成谁好呢？哎主人，我变成他可以吗？”她指指一旁一言不发的系统，一头蓝发的男子用他少有的专注姿态观察着她们，此刻却微微睁大了眼睛。
温晚瞥了他一眼：“你怎么还没走？”
“我想看着你们是怎么笑的。”
温晚惊奇地多看了他几眼，这人一点都没有弄虚作假的样子，比他那天把毁灭世界这种严肃的任务交给她时的样子还要认真上许多。
不是吧大哥，我就这么随口一提，你怎么还就揪着这点不放了，你们机器人开不起玩笑的吗？而且你真的就没别的正经事要做，光看我们笑吗？
“就变成他吧。”温晚一声令下，“小幽，好好笑给他看。”
“明白！”小幽大声喊道，下一秒变成了系统的样子。
温晚得以有幸看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系统”面对面瞪眼的场景，一个一脸平静，另一个顶着一副自带沉稳气质的皮囊笑得一脸天真无邪，灿烂得像雨后初霁时的彩虹。
重点是，系统真的有在看她笑啊！直直地盯着脸看的那种！
温晚差点也笑出来，在接收到系统的眼神时略正了正神色，但转念一想：不对啊，他不就是想看人笑吗？我憋什么啊？
然后温晚真的笑了出来，顺手还不忘把昨晚设的屏蔽弄得更严密了一点，以便能笑得更放肆些。
时间过了五分钟，温晚完全笑不动的时候，那两个人却一点也不累一样，维持着原来的动作，温晚笑到咳嗽也没人看她一眼，一瞬间她有了种“这个世界不需要我”的感觉。
“行了，停下吧。”温晚扶额对依然笑得跟花儿一样的小幽说，“笑了那么久你不累吗……”
“不啊。”小幽笑着转头。
“好好好，你厉害。再换个形象，这次我认真的。”温晚说，“你就没有个自己的样子吗？”
小幽变回了团子状，小小的一团从半空中掉下来，温晚差点没接住，凉凉的黏滑触感落在她手心。
“我没说让你变团子，我要的是人形的。”
“可我不知道变什么……”
“喜欢什么样就变什么样。”
小幽一脸纠结地在她手掌上瞎转了一会儿，才又跳出来开始变化成另一个样子，变化间少有地闪过了一阵幽蓝色的光芒。
光芒散去后，一个黑发的年轻女子站在温晚面前，身量纤细，却比温晚还要高上那么一点。她的面相柔和却难掩清隽，眼角微微下垂，在右眼的下方有一点幽蓝色的蝴蝶纹样，却不像是刺青，如同天生印在那处，像是泪痣，却比那妖媚。
“这样呢？”小幽说，声音像是黄莺出谷，音色却自带了凄婉。
你不至于吧？让你往喜欢的变不是让你变得越好看越好啊，你这样过分好看我无颜站在这里啊。温晚用余光对比了一下颈部以下的某个部位，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小幽啊，”温晚叫她的时候甚至觉得她这随口一取的破名字配不上小幽这格调，“你不觉得这样子不太适合你吗？”
“是吗？”小幽看了自己一圈，“那我换掉？”
“换吧。”温晚捂眼。
小幽变成了一个身着黄袄的女孩，栗黄色的鬓发自然地披在肩部。一部分在脑后盘成一个小巧的丸子头，灵巧可爱。
温晚揉揉她的头发：“这样就好多了嘛，我们今天还要见客人的。”
“见谁？”小幽的声音又变回了温晚熟悉的稚嫩童声，这点让温晚很是满意。
“你会知道的。”温晚笑着说完，又转向系统，笑里的温和瞬间带上了几分虚假， “你还不走吗？被人看到我可没法解释。”
“没事，”系统站在原地无所谓道，“他们看不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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