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姨摇了摇头,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夫人,这些粗活还是让我来吧。”
“我和小晟毕竟还要相处很久呢,正好借这个机会,和他拉近点距离。”尹煜柃转身将料酒淋进瓷碗,“您不是还要打扫卫生吗,这里就交给我吧。”
“这……”
“放心,吃不死人。”
其实季姨担心的不是吃不吃死人的问题。眼前的女人年轻,相貌又好,总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花瓶般的刻板印象。
季姨有些不放心,将牙签罐往她手边推了推:“夫人需要时用。”
尹煜柃头也不抬地嗯了声,刀光一闪,蒜瓣便绽成碎末。
阳光被百叶窗切割,一根根斜斜搭在她的侧脸,睫毛在眼睑处投下阴影,毛茸茸的。
青葱利落切末,虾须被剪断的脆响接连不断。季姨退后两步,离开了厨房。后知后觉这位新夫人随手用铅笔盘起松散发髻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邱夫人。
珠光釉操作台的黑底在阳光下透出星子般的银屑。
尹煜柃眉间微蹙,凝着小片光斑,有些焦躁地咬住下唇。明明只是条细如发丝的虾线,却怎么都挑不干净。
牙签罐被重重搁在料理台上,她转而握住厨刀,刀刃抵着青灰色虾背。
瞬间,外头传来声鸟鸣。
她朝窗外看了眼,这个走神让手腕失了准头,刀锋斜斜滑出,左手食指划开一道细长红痕。
尹煜柃下意识冒了句脏话,不得不放下眼前的事情,去客厅翻出了一个小型医疗包。
她蹲在茶几前,笨拙地用牙齿撕包装,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你怎么了?”
“没事。”尹煜柃仓促抬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就是不小心划了一下。”
沈逾晟盯着她胡乱包扎的手指:“怎么不叫季姨去做?”
尹煜柃耸了耸肩,站起身来,“我以为我能搞定。”
沈逾晟拽住她的衣角,没让她继续离开,努力踮起脚尖。
地板上有道摇晃的影。他的手指像某种小心翼翼的小动物,在她围裙口袋里谨慎地探索。
他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手背上的绒毛在逆光中泛着淡淡的金色,和他的脸一样,他的手透着几分婴儿肥的稚嫩。
没等尹煜柃开口,他便跑走了。
-
施坦威是沈逾晟满月时沈伯寅赠的礼物,自那之后便一直摆在客厅里,琴身上方盖有一块方形蕾丝布,用以遮尘。
见沈逾晟一副心不在焉,曹老师在旁叮嘱说:“逾晟,一句一句的弹,中间不要着急,稍微把速度放慢一些,把每个音弹——”
“弹成这样,对得起你爷爷的心意吗?”皮鞋踏在地板上,声响冷硬。
沈逾晟目光甫一触及那人便如遭火灼般急急撇开。就连曹老师也退避了几分。
“花钱请老师,不是让你坐在这里乱弹的。”沈志宗停在钢琴旁,眉间压着一片阴翳,“和你说过多少次?弹钢琴不单是手指头的事,心要跟着走!”
琴盖在他掌下猛然阖上,惊得沈逾晟肩胛一颤,他声音陡然拔高,“你现在这个样子,浪费的是你自己的时间,更是在浪费别人的时间!”
远处书房虚掩的门缝里,隐约传来视频会议断续的英文发言。
十几秒后,沈逾晟重新抬起手,搭在琴键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清醒了一些。
一岁那年,他摇摇晃晃地踏出人生的第一步,用稚嫩的声音喊出了爸爸、叔叔、阿姨。
旁人都夸他灵光,学得比别的孩子快。他兴奋极了,歪歪扭扭地蹭到父亲的书房门边,小手扒着门框,用尽全力喊了声,爸爸。
尾音奶声奶气地打了个转。父亲却只是从公文堆里抬起眼,转头就唤季姨把他带出去。
幼儿园得的红花贴纸,他当宝贝似的贴在手背上。放学路上他不停举起小手端详,那抹红艳艳像从皮肤里长出来的勋章。
等父亲下班回家,只随意扫了眼便说还可以。轻飘飘的,把他心里那株骄傲的小苗连根拔起。
他想要证明自己,想要让父亲满意,想要摆脱那种永远不够好的无力感。
琴声又响起来了。起初几个音符还算平稳,可渐渐地,他指尖的力道失了分寸。
本该行云流水的旋律,硬生生被敲成零散的音节。偶尔迸出几个错音,格外扎耳。
琴声越来越乱,到最后几乎不成调子。
沈志宗眉间的阴影又深了几分,虽未出声斥责,那股沉甸甸的压迫感,让沈逾晟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停下了动作:“我、我弹不好……”
沈志宗的目光在那张与自己年轻时极为相似的脸上停留片刻,最终只是松了松领带:“弹不好就继续练,练到会为止。今晚不用下来吃饭了。”
“……知道了。”
“夫人,小少爷他……”季姨站在厨房门口,心里着急,又不敢贸然插手,只能寄希望于尹煜柃。
她与沈志宗虽顶着夫妻名分,实则不过是契约上并排的两个铅字,她比谁都清楚这段关系的本质。
“这种事,我管不着。”尹煜柃头也不抬地说道,轻轻拨弄着洗净的绿菜。
-
那顿晚饭,沈志宗当真没让沈逾晟吃上一口。
厨房里水声哗啦,尹煜柃将碗盘一一归位,解下围裙,才发觉口袋沉甸甸的,是那孩子悄悄塞给她的几颗糖。
夜里她翻来覆去,本就不稳的睡意更加稀薄。
朦胧间梦见一个女孩的背影,她伸手想扳过那人的肩,对方慢慢转头,却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空白得像是被橡皮擦狠狠抹过,只剩下一片无声的苍白,叫她猛地惊醒过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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