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六。
宁恩勤如约到了高中学校。他猜到当年的班主任肯定也在,所以提前买了鲜花。果然,一过大门,他就看到班主任在主教学楼下冲他招手。
“申老师好。”宁恩勤将花送给已经五十多岁的申老师,弯腰配合老师的拥抱,“您换发型了。”
“好看吗?”满头卷发的申老师用开玩笑的语气问。
“好看。”宁恩勤也笑着配合。
“这么多年呐,你愣是没变样,不像老师老了许多。呐,这是学弟学妹。”申老师介绍了旁边两个略微紧张的学生。她现在管理学校的杂志社,因此很有权力决定学生采访谁。
“你们好。”宁恩勤跟两个高中生握手。其中的女孩蹭地脸红了,但依旧眨着大眼睛,并不避开他的视线。
“你以前也在杂志社呀,你跟宋宇两个人,自己投稿,自己审稿。出一期杂志,定稿交给周老师,里头肯定有你一篇文章。宋宇那家伙,翻十篇看,至少七篇都是他写的。”申老师笑。
“那是他作文写得好。”
“贫嘴,那他怎么不敢来见我?”申老师是教语文的。宋宇高考时语文成绩稀烂。
“老师,宋宇是谁?”女学生问。
“另一个学长,上学时可调皮了。”
申老师带头往杂志社活动室的方向走,边走边跟宁恩勤聊天,两个学生间或插几句。等进了摆满书籍和奖杯的杂志社活动室,就由两个学生来介绍杂志社近几年的发展。然后,才进入采访环节。
“我们先进行单人采访,最后是双人采访。”男学生推了推眼镜。
“双人?”宁恩勤很意外。
“是的。给你一个惊喜。”申老师在旁边笑着。
“好。”宁恩勤配合地微笑。难不成是宋宇要来?
“学长您现在是航天工程师。听申老师说,这是你小时候的梦想?那就是梦想成真吧?” 女学生将记事本上的问题划掉一项。
“……”宁恩勤想起了被举报而丢失的真正想要的工作。他选择另一种说法来回答这个问题,“我确实很早就坚定了目标,高中读理科,大学也选了相关专业,后续进修学习没有换过方向。现在也进了泰阶,做商业卫星研究。”
“那能形容一下您现在的工作吗?同学们都很想知道。”
宁恩勤开始在不涉及保密条款的范围内,描述现在的工作。
半个小时后,活动室大门被敲响。他这才知道“惊喜”是谁,不是宋宇,而是麦玉春。麦玉春笑意盈盈,径直走进来跟申老师拥抱,跟两个学生热情地打招呼。她进屋后的反应太过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以至于没给宁恩勤任何反应时间。
“怎么看到我这么惊讶?”麦玉春虽然在问他,可眼神却戏谑地转向申老师,“我来错了时间?”
“没有,说好给他一个惊喜呢。”申老师说。
麦玉春经常资助贫困学生,所以申老师跟她也认识十多年了,算是老朋友。如今申老师听说麦玉春将宁恩勤介绍给她自己的女儿,想来宁恩勤跟麦玉春私下应该特别熟悉,因此便觉得将麦玉春请来也加入采访,是个极好的选择。
宁恩勤太阳穴突突跳着,可他尽量展现笑容,“确实……很惊讶。”
大家又聊了几句,麦玉春的手机响了。“稍等一下,我女儿打电话来了。”她走到窗边接电话。
“妈妈,你上次给我买的小金猪吊坠在哪里啊?”俞司贝在那边问。
“在我房间门边柜子里的第二个抽屉。现在想戴了?”麦玉春记得以前女儿还觉得俗气。
俞司贝在那边支支吾吾。
“哦,我是在学校呢。”麦玉春笑着扭头,“申老师,我女儿给你打招呼。”
“太有礼貌了,这孩子。”申老师说。
“啊?啥?”俞司贝在电话那边摸不清头脑。
“对,恩勤也在这儿。好好,我知道。你忙去吧。”麦玉春挂断电话,趁着申老师和两个学生核对采访本的功夫,对宁恩勤说道,“听说我女儿请你明天一起吃饭?她说还叫上了司哲和夏染。”
宁恩勤闻言微愣,“是的。”俞司贝早上给他发消息,他说稍晚再答复。
“她约朋友玩都是心血来潮,说出门就出门。不过她也是只有跟喜欢的人才这么热情。你工作忙,时间抽不出来就拒绝她好了。”麦玉春以退为进,“就让她跟哥哥嫂子一起玩,当电灯泡不要紧的。”
“没事。”宁恩勤心中五味杂陈,思绪繁杂交替。
接下来,采访继续。
“麦阿姨您第一次见到宁学长是什么样的情况?”男学生问。
“那时候我在会议室,跟教导主任说好了要资助两个品学兼优但家庭贫困的学生。当时他把恩勤一领进来,我一看,第一印象就特别好。”麦玉春回忆着,“高高瘦瘦的孩子,跟你差不多,眼神清亮又真诚。当时教导主任说恩勤父亲去得早,而他母亲虽然在上班但是多病,工资根本不够生活。当时我就想,这孩子的三年高中学费我都包了。他想深造当航天人报效祖国,那我就要让他梦想成真。”
男学生忍不住佩服地哇了一声。
而麦玉春却似乎又意识到什么,转身亲切地拍拍宁恩勤的胳膊,“如果你觉得什么事情不想公开,就跟他们说删掉。”反正就她自己来说,事业成功后,她最喜欢提当初一无所有的时候,就跟那些大富豪功成名就后喜欢往老家跑,在茅草破房子里吃农家饭一样。
“我没事。”宁恩勤回神。他并不羞耻于自己的过去。只是随着麦玉春说得越来越多,他越来越内疚于自己对于夏染的感情。他的心往下坠了坠,胸中始终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如果没有麦玉春,就没有如今的他。
“对了,学长您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吗?”女学生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个问题应该一开始就问的。”
窗外的阳光照射在宁恩勤脸上,他静了一会儿才道:“学会感恩,学会勤勉。”
他做到了足够勤勉,那他感恩吗?
……
采访结束后,宁恩勤跟他们一起吃了个午饭,然后晚上又去了宋宇家附近的一家新川菜小酒馆。店里光线温暖,墙壁上贴着五颜六色的简笔画和写得歪七扭八的毛笔字。这是由一个高中同学开的店。
宁恩勤和老同学聊了一会儿,才看到宋宇裹着羽绒服进来,一边打喷嚏,一边到处张望。
“这儿。”已经日渐发福的男同学起身招手。
“冻死我了。”宋宇吸吸鼻子,坐下来搓手。他今天跟他爹一起去体验了一下冬泳。
“哥俩随便点啊,想吃什么吃什么。”老同学说。
“好大的口气,免单啊?”宋宇故意问。
“肯定,在我的地盘还能让你俩付钱。” 男同学拍拍宋宇的肩膀,忙去了。
点完菜,宁恩勤主动扫桌上二维码,直接付款。
桌上很快摆满小炒黄牛肉、火爆辣子鸡、咸蛋黄茶树菇等菜肴。老同学又赠送了一瓶特色桂花酒。
宋宇边倒酒边嗅了一下,“香!”然后又道,“说吧,你最近有什么心事?”
“你怎么知道?”
“满脸都写着‘有心事’呢,我还看不出来?”
宁恩勤沉思着,“我是个有良心的人吗?”
“啊?良心?”宋宇不明白,“废话,我又没有跟坏人当朋友的癖好。”
“如果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你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宋宇细细地思考,突然顿悟。宁恩勤以前受过麦玉春资助,现在又被迫跟她女儿“谈恋爱”,今天又接受高中采访而忆苦思甜了一下。“你是不是假装谈恋爱蒙麦老板,良心不安啊?”
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个。宁恩勤并不羞耻于接受助学金才能上学的经历,但今天重新说起这件事,便就像是一副道德枷锁束缚住他,越来越重,让他那些关于夏染的思绪无处遁形。
其实感情并不是付出就必须有回报的东西,所以他做好了得不到任何结果的准备。但就是因为如此,放弃更难。原本他觉得自己能控制,也做得很好,可是近日以来,似乎慢慢失控了。
宁恩勤主动给自己和宋宇添酒。
宋宇迟疑地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宁恩勤嗯了一声。他并不打算瞒着好友。他就像是困在牢笼里的斗兽,四面都走不通,所以更希望朋友能递来一把钥匙。
然而宋宇显然不是那个有钥匙的人,左思右想之后竟然迟疑地问:“你喜欢上……麦老板了?”绝对是这样背德的情况,要不然宁恩勤为何如此困扰。
宁恩勤顿时觉得他需要再喝一瓶才能跟宋宇继续聊下去,“喝酒吧。”
好,不是麦玉春。宋宇放心了,“那是谁?”
宁恩勤没说话。
“看来是我认识的人了。”宋宇回忆着夏天高中聚会上的女同学,但由于有十几个人,其中六个单身,两个离异,总共三个都曾经跟宁恩勤表白过,所以他要细细捋一下。“不过,她答应你了吗?”
“没有。”
“所以你在愁人家没接受你?”
宁恩勤一顿。他发现宋宇这句话可以反向思考。既然夏染没说过喜欢他,他还愁什么?
宋宇又道:“都是成年人,难过了就忍忍,忍不住就喝点。你看看门口那张字。”
宁恩勤抬眸看过去。门口贴着的毛笔字写着:你就做你,好坏都可以。
心里涌过一阵暖流,他轻轻地弯了下嘴角。
大晚上的冲动一把,说说最近我的惆怅。我刚开始看文的时候,就喜欢找老文看。而现在那些当时的老文已经算老文里的老文了,比如零几年的文。有些甚至都从互联网消失了。我的喜好比较冷门,喜欢的老老文如今看来也都特别冷,作者主页收藏更不多。但是当时晋江也不像现在这样拥有广大客户。所以她们应该当时还不算透明的。但是就没有然后了,她们的动态停留在许多年之前,有的甚至把文全锁了,就这样消失了。我时常寻思,对生活拥有丰富见解而且文笔出色的她们为什么不写了呢。现在多年过去,她们在做什么?在生活里她们在操心什么,在忙碌什么?为什么就不继续写了呢?很多年后,我,或许还有天涯海角里其他某些读过她们故事的读者,还在惦记她们笔下的故事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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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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