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事业有成的她需要操心牵挂的只有儿女婚姻。麦玉春沉迷黄梅戏,工作之余都呆在一个业余黄梅戏社团。在那里她认识了乔梅,从而认识了乔梅从小学戏的女儿夏染。夏染在大爷大妈戏迷聚会上一开嗓,就让好几个家里有儿子的看中了,其中包括麦玉春。
夏家虽是小户人家,但夫妻俩都在体制内工作,十分体面。更何况夏染漂亮聪明,会唱戏还当老师,简直是麦玉春心里的完美儿媳——她不看中儿媳能带来多少资产,她要的就是小家碧玉,听话乖巧的姑娘。而且,夏染还会唱黄梅戏,这太符合她麦玉春的兴趣爱好了。
“哎呀,我家大美女来啦。”瞧见夏染从车里出来,麦玉春笑眯眯地伸出双手拍拍她的脸蛋,往后微微一扫眼,儿子俞司哲立刻迈步下来问好。
俞司哲长得和母亲很像,浓眉大眼。不过他右眼尾有一颗显眼的泪痣。他注重身材与外表,晒得有小麦色健康肤色。
“干妈好。”夏染说完便看向男友。
眼神一触碰,俞司哲立即作无事状挪开视线,跟夏家父母寒暄,像极了一个照顾长辈的好女婿。
回到客厅,麦玉春带着准亲家参观房子。夏染已经来过,所以坐在沙发上跟俞司哲一起看电视。老实说,她对这栋房子没有任何兴趣,即使从某种程度上说,这里是她以后要居住的地方。
由于四年不见,联系频率也不高,夏染有种古怪的熟悉与陌生感,就仿佛网友奔现,只能找废话聊天,“你调好时差了吗?”
“还好。你想看什么电影?”
“就这个吧。”
于是,两人开始一起看经典电影《失恋三十三天》。
夏染顺口问:“司贝今天带男朋友回来?”
“也是我妈介绍的。”俞司哲直视屏幕。
这是她问的吗?夏染无语凝噎。
俞司哲突然起身头也不回地朝洗手间大步冲去。夏染愕然,没看错的话,俞司哲眼眶红了?她望向电视机。影片开头是女主失恋后孤独的独白。
夏染再次看向洗手间紧闭的门,一动不动。
……
下午五点,家政阿姨在餐厅里忙活,大家在客厅闲聊,而夏染独自在窗口看风景。
“他们马上就到了,咱们先去餐桌——”麦玉春说着,突然玄关门响,“唷,说曹操曹操到。”
夏染站在屏风后的窗口,听到欢快的女声里还夹杂着一个陌生的男声。
屏风四页,细纱平整如镜,薄如蝉翼。夕阳灿烂的光线里,她注意到有个高挑男人的侧影投影在屏风上。
她走过屏风,脸上已经端起弧度完美的微笑。然而在见到对方的那一秒,她的笑意便定格在唇角。此刻的意识似乎化作一缕轻烟,被夜风偷偷地挑走。
进屋的那个陌生人穿着一件卡其色大衣,里头搭配白色针织衫和牛仔裤,干净清爽。他脱下外套,窄腰宽肩显得清瘦,可臂膀肌肉流畅的线条和手背上隐约的青筋却在暗示他并没那么单薄。顶灯炽亮的光线下,他皮肤白皙,眉清目秀,鼻梁高挺得恰到好处,淡红的嘴唇厚薄适中。
他的笑容十分干净。可夏染却莫名觉得他澈亮的眼眸蕴含着一丝不易接近的清疏。
同夏染一样,他进来后抬眼便与她的视线相撞,仿佛大海上的船舶巡航不自觉般迅速找到方向。他也同样微微一震。那短短的一两秒似乎带来海啸般的影响。
“恩勤,这是夏染,司哲的女朋友。”麦玉春介绍。
夏染心头莫名一颤,面上保持礼貌,“你好。”
“你好。”他隔着亲朋好友们与她对视,眼神没有躲避。
夏染莫名觉得对方看她的眼神跟以前见过的陌生人眼神不一样,但也许是误会。
“夏染在国际学校做老师。这是她的父母。”麦玉春笑意盈盈,转身继续介绍。
他便自然地挪了目光,伸手与夏父握手。
无人在意,夏染站了几秒,慢慢转身走向餐厅。一室热闹里,头顶的灯光照射下来,烤得她头顶发热。她回头望去,刚巧看到俞司贝拉着他的胳膊撒娇。而麦玉春正要给准女婿介绍儿子俞司哲。
俊男靓女,很美好的画面。
这一秒,大脑瞬间清明。夏染轻轻地呼了口气。刚刚的情绪波动是怎么了?是见陌生人的紧张吧?肯定是。
众人依次落座,夏染坐在最里面。
寒暄后,宁恩勤也坐下,再次看向坐在大圆桌对面的夏染。此刻她微微侧头笑着,在听一个阿姨说话。
夏染,顾名思义,是夏天染上了某一种颜色?还是父母寄希望于她能渲染出一个明亮的夏天?她确实很明亮。所有人都穿着黑白灰蓝的单调衣服,只有她穿着柠檬黄的高领粗针毛衣,笑起来的模样像向日葵一般亮眼温暖,熠熠生辉。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宁恩勤脑海里不自觉地冒出这个问题。
……
窗外暮色渐起,大家举起酒杯恭喜俞家乔迁。
“谢谢大家,客气。对了,这是朋友送过来的台州年糕,蘸汤裹甜酱都不错。”麦玉春笑着推荐一道烧黄鱼配年糕,眼角余光扫过儿子。
俞司哲夹起蒸笼里一块年糕蘸了红糖黄豆粉,放到夏染碗里,“尝尝。”
“……谢谢。”夏染盯着那块年糕。从小到大,她都不喜欢红糖。
“婚礼定明年的三月十六日,如何?”麦玉春突然说,“我找大师算过,是个好日子。”
“可以。”乔梅点头,“不过司哲有意见吗?”
“哎呀,不用管他。”麦玉春笑着摆手,“只要染染点头就成。”她注视着夏染,满眼慈爱,“我会让你成为最美的新娘。”
所有人都望着夏染笑起来。宁恩勤也看向她,唇角牵起若有似无的弧度,浅得能被风吹走。
没有人在这一刻说话,因此显得这空白的几秒格外磨人。在气氛即将变得诡异时,夏染终于开口:“我没意见。”她此刻脑子里没有任何想法,就像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干干净净的,连灰尘都没有。
于是乎,众人觥筹交错,热闹气氛又上一个台阶。
夏染再次走神,她在迟疑什么?她望向慈祥的干妈和一脸幸福的父母。这场景过于美好,给不了她寻觅的答案,而俞司哲的声音突然惊醒她。
“最近学校忙吗?”他问。
“已经放寒假了。不过也得准备考试。”
“考什么?”
“教育学和心理学的一些知识。”夏染解释一句,“比如说教育学生,夸奖比责骂更好。”
“这话应该早十年跟我妈说。”俞司哲扬眉。
“她以前骂过你?”
“藤条都给打断两根。”俞司哲不想回忆童年,又把话题扯过去,“你说的具体是什么理论?”
“就是期待与赞美会改变孩子的行为,引导他往预想的方向发展。”
“没听过。”
“有人做过这种实验,你知道吗?”
俞司哲继续摇头。
夏染刚要说话就被母亲打断。乔梅说道:“我也没听过呀,别钻牛角尖。”
夏染便沉默了,将碗里才咬了一口的年糕放到骨碟上。
“罗森塔尔。”有人用夏染刚好能听到的声音不急不缓地说。
夏染刷地抬头望去。
觥筹交错里,宁恩勤静静地与她对视,眼里有平静的善意。夏染知道自己此刻应该说什么,但却完全没有进入应酬状态。脑子里有个声音在提醒她,说话呀,又不是社恐,说话呀!
纵然没有刻意注意,可夏染还是清楚在这场饭局里宁恩勤话不多。他总是恰如其时地开口,点到即止,客气礼貌又不过分热络,仿佛有他独自游离的世界。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插嘴打断其他人对话。
“恩勤哥,看这里。”俞司贝拉着宁恩勤拍照。
于是,他的注意力转开。
俞司哲跟旁边的长辈聊起来,乔梅则在跟麦玉春说话。在无人注意里,夏染独自慢慢地喝尽杯中饮料,凉滑的口感让她恢复如常。
……
吃完饭,几个长辈在客厅喝茶听戏,俞司贝招呼几个同辈人去遛狗。
麦玉春将四个年轻人送到门口,“去吧,后面有个很漂亮的湖。”
“我留下来吧。”夏染说。这种时候,她妈妈总会拉她出来唱戏。
“不用。我们是明事理的长辈,不让年轻人扫兴。”麦玉春站在宁恩勤身侧,恰好将她拉过来,“你们都是同龄人,肯定聊得来。”
玄关稍微狭窄,宁恩勤背后就是鞋柜。他及时微微仰头,但夏染后脑勺的丸子头还是擦过他鼻尖。
她整个人,有一种橙橘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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