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出门,不知道要去多久,陆凌要和舅舅他们说清楚自己的情况,让他们帮忙照看着赵蓁蓁。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赵蓁蓁和楚帆已经有了深厚的“友谊”,陆凌和赵蓁蓁说的时候,赵蓁蓁笑着说:“我会和乖乖听爷爷的话的,姨姨不用担心。”
赵蓁蓁年纪不大,但很懂事。
出征之日,楚家父子带着赵蓁蓁去城外送别陆凌。
他们站在人群中,脸上满是担忧,没人知道此次出征的结局是什么,陆凌骑着马缓缓向前走去。她看到了赵蓁蓁,眼神留恋却没有说话。
军队浩浩荡荡的出了城门,一路往西南方向走去。
出了城,军队的步伐便加快了起来,支援蜀州,刻不容缓。
泥点飞溅,马骑飞快,不到半个月,支援的军队便到达蜀州。
到蜀州城外,来开城门的竟然是陆凌的旧相识——张寻文。
看到对方的时候,两人俱是一愣,随后都笑了起来。
“早就听说京城中有位女将军,听闻这次还来支援蜀州,我想着要一睹方容,没想到竟然是你。”张寻文看着陆凌说。
陆凌低头笑了起来,也说:“我也听说蜀州来了个新将军,还想着是谁这么厉害,没想到……”
“没想到是我吧!”张寻文骄傲地说。
陆凌摇摇头,说:“确实没想到。”
“这是?”在一旁听了两人许久的话的杨乾突然插话。
杨乾这话是对陆凌说的。
陆凌看向他,说了她和张寻文之间的关系,杨乾点点头,对张寻文说:“张将军。”
张寻文也礼貌性地问了声好。
进城的路上,陆凌问张寻文是怎么被赦免的?张寻文说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自己便被赦免了,恰好那时蜀州军营的将军请辞,张寻文平日里深受那位将军喜爱,便被推荐了上去,朝中正好缺少将才,皇帝便答应了。
陆凌忽然想起那日自己帮青黛去张寻文道歉时看到的场景,当时张寻文拿了瓶药,正在给自己腿上的伤口上药,她想着此事应该和张寻文不想上战场有关,所以当日她转移了话题,但张寻文不傻,他知道陆凌看到了,还给了她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之后陆凌也没再提起。
今日看张寻文的样子,身穿盔甲,手握长剑,应是不再执着于过去了。
刚到蜀州,军队正在休整,陆凌和张寻文没什么事,站在城墙上聊了起来。
“我今日没看到青黛在军队中,青黛她现在如何了?”张寻文没有看向陆凌,只是望向城外,看向前方不远处的青山。
陆凌心头一震,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待情绪平复后,她才开口。
她没敢看张寻文,和张寻文一样,看向远处青山。
“她走了,就在我们离开军营的后一天。”陆凌顿了顿,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她是为了保护我,她在我睡着的时候将熊引走,没想到……”
陆凌没再说下去,她不敢想象那个场景。
张寻文放在城墙上的手握紧,下颌紧咬在一起,良久,他放下双手,叹了口气,声音哽咽道:“竟是这样。”
“这事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她。”陆凌说。
张寻文没说话,眼神狠厉地看了陆凌一眼,随后便离开了。
那眼神,竟让陆凌汗毛都立了起来,仿佛是想要至她于死地一般。
但陆凌想了想,张寻文还不至于在军营里害她,至少现在她是京城来的将军。
*
百濮军再次来犯,蜀州军营所有人都处在紧张的氛围之中。
百濮军前些日子,吞了蜀州周边的两座小城池,但百濮野心大,竟还想着进攻,这次竟是一次到了蜀州城下。
两方打了许久,一个又一个的火球从城墙上滚落,火蔓延到城外,将百濮军烧了不少。
陆凌原以为会看到百濮国的二王子,却发现那二王子竟是连脸都没露。
城外只有一位百濮国的将军,那将军陆凌认得,是当年被自己打得屁滚尿流的将军。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位将军老当益壮,头发都没怎么白。
不过很快,陆凌便觉得这老将军不中用了。
百濮军像是铁了心要将城门破开,不论有死伤多惨重,那老将军仍然指挥着士兵破城门。
城外已经尸骨累累,他像是没看见。
百濮军负隅顽抗,城外人少了许多,杨乾见状便派人开城门迎敌。
陆凌骑上了马,一声“冲”便指挥着将士们上阵厮杀。
刀枪剑影,大梁军队占尽了上风。
很快,这场战争便有了结局,那位百濮的老将军被陆凌抓起来。
这一仗,百濮军败了。
陆凌将那位百濮将军交给了杨乾,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在押解的路上,那位老将军竟然自戕了。
原本还有筹码和百濮谈判,现在筹码没了,大梁只能靠硬仗来收复失地。
连着几日,百濮都没来进犯,陆凌在军中一直与杨乾和张寻文商讨战术。
张寻文滔滔不绝,没次都能说到点子上,他能看出百濮的弱点,陆凌想不通,这样的人是怎么将两座城池丢失的。
而且她觉得张寻文似乎变了许多,他说的许多战术连杨乾都不知道,看起来和当年的小伙夫反差太大了。
讨论完战术后,陆凌去找张寻文,她想要弄清楚,当初为何他没有想过和她们一起逃。
这几日张寻文对陆凌的态度缓和了一些,只是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会臭着个脸。
陆凌找张寻文,发现张寻文就在城墙上,看着那处青山。
她走过去,随着张寻文的目光望去,说:“青黛就在那座山上,当初我不知道她走了,我醒来的时候没看到她,以为她回军营找你了……”
“现在想来,觉得当初的自己太天真了。”
张寻文一直望着远处,没说话。
陆凌也不再迂回,刀枪直入道:“你当初为何没与我们一起走?”
当初青黛说张寻文是因为留恋这里,可是张寻文在军营就是一伙夫、犯人,哪有犯人会留恋自己的牢笼。
张寻文神色镇定,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他抿了抿唇,说:“你知道了吧?不然也不会这么问?”
张寻文嗤笑一声,平静道:“我的父亲是宁州镇远将军,当初桓帝征讨蜀国,我父亲跟随其后,桓帝大获其胜,我父亲也被他留在了宁州……”
那时蜀国归降,桓帝改蜀国为蜀州,并叫谢衡管理蜀州,而张寻文父亲张广则负责宁州。
有一日,百濮来犯,蜀州传来信,让张广前去支援,张广二话不说便去了,大梁大获全胜。
可是张广没有回来,原是张广受到埋伏,竟被百濮人抓了回去,这中间百濮连赢两场胜仗,而其中涉及的机密只有张广和谢衡二人知道,所以所有人都说是张广泄密,一时间,张家成了众矢之的。
之后,张广被百濮人杀害,头颅挂在蜀州城外,没有人能证明是不是张广泄的密。
没有人知道,时年七岁的张寻文因为想父亲,竟然偷偷跑到了蜀州,当他看到父亲的头颅挂在城墙上时,他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不久之后大梁军队打败百濮,没造成更大的损失。
仗打完了,百姓们的注意力就转到了张家,因着此次作战死伤惨重,许多百姓在知道可能是张广泄的密之后,都去张家闹事。
那些人都去张府门口进行辱骂,丢臭鸡蛋。有些人甚至想着闯进去,好在还有府中管家撑着才没让人进来。
而就在这时,张寻文回到了家。
有人认出了他,竟拿了把刀想要杀了他。好在张府管家恰好看到,才阻止了那人,但张寻文的腿还是被砍伤了。
张广之事传到了桓帝耳中,虽没有确切证据,但百姓脑得厉害,为了安抚百姓,桓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竟然让张家去军营做奴隶。
不久之后,张寻文母亲受不了打击,抑郁而死。
而张寻文也就一直待在军营里,做一名伙夫。
此事陆凌其实很早之前就知道了,那时她刚翻案,去见舅舅,和舅舅聊到军营中的事情时,陆凌问了一嘴张寻文,因为她总觉得张寻文身份不一般。
陆凌原是不抱希望的,但没曾想舅舅竟然知道,陆凌这才了解到张家的事。
张寻文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剑:“我其实很喜欢青黛,但是我走不了,在百濮将我爹的头颅挂在城墙外的时候我就走不掉了。”
十几年来,看着百濮越发猖狂,不断地攻打蜀州,张寻文想要上战场的心便抑制不住。
可是当初的事情给了他太深的阴影,他上不了战场,也上不去战场。
青黛走后,他才发觉自己浪费了多长时间,他很想见她。
所以他拼命克服,努力向军中士兵学习,慢慢的,他能上擂台打架了。
恰好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他不再是犯人,他可以名正言顺的与其他人比试了。
很快他成了将军,他终于可以为父亲报仇了。
陆凌知道张寻文心中之痛,但为了青黛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青黛于你,是如何?”
张寻文再次看向远处青山,这次他不再皱着眉头,他长舒一口气,说:“青黛于我,就像是做饭时所需的盐——缺一不可。”
张寻文说完便离开了,陆凌愣在原地,反复品味着张寻文的话。
原来,他竟爱她这般深。
青黛对他来说,是缺一不可的存在。
陆凌看向远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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