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今晚本少爷和那个丫鬟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是是,可……阿言毕竟是大姑娘带回来的,若是被发现,老奴怕大姑娘怪罪。”
“放心,等本少爷纳了阿言,保你无虞,即便是她,也奈何不了你。”
狂妄的声音令阿言原欲转身离开的身影滞住,心中顿时涌上愤恨,她努力平复下心绪,悄悄贴着墙角仔细听两人密谋的谈话声。
她辨认认出了两人的身份,一是林府的二公子,另则是管理丫鬟们的主事李嬷嬷。
“一个死了爹娘的孤女,竟仗着我姐的照拂这么不识好歹,哼!侍妾的身份都已经是抬举她了。”林公子口中不乏轻蔑。
李嬷嬷连声附和,谄笑道:“那老奴便静等公子佳音了。”
待二人相继离去,阿言这才从墙角走出,面上满是凝重之色,她必须得想个法子,不能永远都要靠着林大姑娘。
直至浓浓夜色降临,同阿言睡在一处的丫鬟被李嬷嬷支走,如白日两人所言,屋门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闻声,久不敢合眼的阿言和衣静静躺在床上,握紧手中的粗壮木棍,等待着不远处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床榻。
待薄被被掀开,阿言蓦地睁开双眼,挥出藏起的木棍,奋力一击。
“啊!”蒙面的林公子吃痛叫唤,连连后退几步,待看清眼前情景,嘴里发出污耳的咒骂,他上前便想靠蛮力制服阿言。
“贱奴,竟敢打我?!本少爷等会儿便让你尝尝苦滋味。”
早料到不能一击打晕他的阿言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又是拼力一击,这一次她成功打到了脑袋,而林公子连感到痛意的叫声都没发出,直直晕了过去。
阿言把握着力道,这两下并不致死。
不容迟疑,她一面将自己的衣裳扯乱,一面跑出屋外,放声大喊:“救命啊!有贼人,救命!快抓贼人啊!”
林家是镇上有名头的富商,宅子不过占地十几亩。如此大事,丫鬟通报,加之穿衣的时辰,不一会儿一大家子与护卫便挤满了小小的丫鬟卧院。
林老爷冷眼厉声问瘫坐在地上的阿言,“发生何事了?你说的贼人在哪啊?!”
阿言泪流满面,原就发颤的身子闻言更是抖得厉害,连话也说不全乎。还是林大姑娘不忍心,走过去低声安慰了几句。
“阿言,没事了,你慢慢说,我们尽快抓到贼人,也早点安心是不是?”
阿言哽咽着嗓音,娓娓道来:“原先奴婢口渴起夜,不想有一蒙面贼人闯了进来,奴婢害怕,失手将、将人打晕了。”她指了指屋子,“贼人就在屋里。”
林老爷紧皱眉头,吩咐护卫:“去,将人带出来。”
直到“贼人”被带出来,一把将面罩摘下,众人大惊,竟是林二公子,但想起这位公子的秉性,又瞧瞧那丫鬟姣好的面容,心下了然,一时神色各异。
而原先对阿言兴师动众的行为存有不满的林夫人见到被打晕的儿子,吓得险些跟着晕过去,她连忙抱着林公子,心疼,“我的儿啊!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随后,怨毒的目光扫向阿言,“是你,你这个贱婢,早知道你是个狐狸精,竟敢勾搭后谋害府里的公子,本夫人定将你活剐了!”
阿言害怕地往林大姑娘怀里躲了些,哑声辩解:“夫人,奴婢不知那是二公子,若不是公子蒙面前来,奴婢绝不会下此毒手。”
林夫人气得就要上前。
林大姑娘:“娘!”
而匆匆过来看戏,与林夫人素来不对付的妾室这时也火上浇油,娇笑道:“大夫人自个儿的儿子管教不好,反倒赖在人小丫鬟头上,我可听说二公子连大姑娘带回来的丫鬟都觊觎,不会是这丫鬟吧。”
不待林夫人反唇相讥,林老爷便扬声呵斥道:“都住嘴!”
他怒目看着众人,“今日之事若传出去,我林府成什么了!夫人不像夫人,儿女不像儿女,我林钟的名头都是败在你们身上了!”
众人噤若寒蝉,而林二公子却于此时,在一片寂静中悠悠转醒,“娘、娘……”
林夫人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看着儿子痛苦的神情,心痛如绞,“娘在,娘在呢。”
最后,林老爷下了判决,林二公子禁足思过,阿言因伤主子罚两个月月银。
处罚不重,是阿言料想到的,毕竟是林公子先动手在先,况且林老爷看重名声,而方才动静极大,想必此事不等明日便会传出去了。
阿言向安慰她的林大姑娘抿唇一笑,随后对上了林家母子俩狠毒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呆不久了,等林大姑娘嫁到夫家,林公子依旧会行混账事,不过时间早晚的区别。她此举只为给这位二公子一个教训。
重新躺在榻上,原先被李嬷嬷支走的丫鬟回来了,对她欲言又止,又不敢靠近。
大概是怕林夫人的怒火烧及她吧。阿言面无表情猜测。
毫无睡意,她不由想起白日里林公子那句“死了爹娘的孤女”,眼中的泪忍不住涌了出来。
其实她的父母并未亡故,甚至一年前她还是在深闺中被娇养的小姐,父亲是当朝丞相,母亲是远近闻名的才女,诰命傍身。但突如其来的谋反罪名扣上,举家被流放,而她因途遇洪灾,落崖被一对老夫妇救下。
可惜两位老人花了全部积蓄救她,而她在二老临终时连置办口棺材都难如登天。幸得林大姑娘善心,帮她送走了二老,又给了她容身之处,她因此掩下江书婧的名字,化名阿言留在林府。
而林公子话中她的“爹娘”便是这对老夫妇。
阿言,不,是江书婧胡乱抹去脸上泪水。
短短一年,几经波折,她的性子如被钝刀割肉慢慢消磨,曾经庆幸自己逃离流放、借此为父亲平冤的心也随着大半年来的粗活消减。
江书婧可以肯定父亲绝无谋反之心。
但又不禁怀疑,她真的能帮父亲平冤昭雪吗?她连去京城的盘缠也没有。
怀着不安的心绪,江书婧辗转难眠,待实在撑不住时,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翌日,江书婧如往常一样完成自己的活,而府里的下人同与她一屋的丫鬟一般,避他如蛇蝎,生怕哪一刻林夫人的牵连落下来,毕竟他们又无府里主子的庇佑。
忙活了一日,至夜幕降临,丫鬟们接连歇下,江书婧在听到身边丫鬟平稳的呼吸时小心翼翼掀开被子起身,将白日里偷偷收好的包袱背在身上后打开屋门。
如今她只庆幸因为林姑娘的关系,当初未签下卖身契,否则林家便会发现她连身份牌也无,今日亦逃不了。
方拐过墙角,便听见一阵脚步声。
江书婧心一颤,唯恐有人发现了她,身体僵硬地躲靠在墙边,几息后,代替脚步声的是窃窃私语,她听不真切,壮着胆子小心探过半个头。
便见两个人站在她屋门口低语,随后其中一个小厮模样的男人在窗纸上捅出一个小孔,不知往里吹了什么。
借着皎洁明亮的月光,江书婧认出是林夫人身边的嬷嬷与林二公子的小厮。而往里头吹的估摸是某种使人晕厥的药粉,他们竟然这么迫不及待治她于死地?!
顾不得二人,江书婧悄无声息从后门溜出去。
一旦药效过去,他们进屋立即会发现她已经逃出去!
江书婧直奔林府后面的林子,她没有身份牌,要想进留渠城里只得再寻时机。
可当江书婧来到她曾见过的林子时,只看到一片空旷,只余被砍伐后的小截树桩。
江书婧一时呆愣在原地,随即是蔓延全身的将要被抓回去的恐慌。那两人极有可能已经发现她消失了,而她无路可逃。
难道只能等着被抓回去吗?丫鬟私逃只会重罚,到那时,不说林家母子,爱重名声的林老爷或许会借机为儿子出气,而心善的林大姑娘亦护不住她。
起风了。
“沙沙”声响如同来抓她的脚步声,逼迫她赶快想出法子逃离这里。
“驾!”
不远处的小道上,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驶来。
江书婧眼里迸发出一丝希望,不顾赶路的疲倦,脚下生风似的向那马车跑去。
“救命啊!求恩人救我性命!”
江书婧心一横,只身拦路,马夫没料到路上突然窜出来一人,他连忙拉住缰绳,使马车快速停下,“吁!”
江书婧连忙跪下,泫然泪下,“求恩人救我性命!小女将被家中叔父卖去青楼,连夜逃出来,求恩人救命呐!”
一年的时间,粗使丫鬟既做得,那她所谓的贵女傲气亦是磨净了,现在她只想活着。
马夫难为地看向车里,不敢擅作主张,“主子。”
车中人不答,反倒撩起一点车帘。
江书婧面颊挂泪,抬头时正瞧见车内的一片石青衣袍,再往上,是一双如点了墨般的眸子,在明亮月辉相衬下显得深不见底。
察觉到眼前人的打量,江书婧再接再厉说道:“望恩人救我,我愿做当牛做马还恩人恩情,求恩人救我。”
但始终未有动静的马车令她心中生出了几分急躁,她得活着,绝不能就这般折在这儿。无论前方是真的可以救她于水火的恩人,还是龙潭之后踏入的虎穴,总好过永远困在林府这方宅院中。
她必须要上这辆马车。
许久,马车里的人才漫不经心发出一声轻笑,徐徐道:“我还未救下姑娘呢,姑娘就着急将这声‘恩人’唤上了?”
“看来我是非救不可了。”
嗓音含笑,却让人生出无端的惧意。
江书婧心下一紧,未料到此人如此直白。
正当她准备再度道出几句引人生怜的说辞时,车中人却爽快道:“上来吧。”使得江书婧都愣神一瞬,将到嘴边的话语尽数吞入肚里。
生怕他反悔,江书婧一面道谢一面赶紧小跑到车边。没有脚凳,不待车夫伸出援手,她便手脚并用爬上了马车,也因此错过了车夫看清她面容时的惊诧。
“坐里头来。”
与车夫一同坐外头的江书婧听见不容反抗的嗓音,沉默后便掀开帘子,识时务地坐进去。
但当她看清里头坐着的人时,心中顿现悔意,恨不得跳车而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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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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