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知晓众人所想,萧靖定会大呼冤枉。
这破马车也就外表华丽,其内部用简陋来形容都抬举它了。
至于美女如云的盛景,对于萧靖来说,更是如天方夜谭般遥不可及,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别说美女了,就是相貌平平的女子,在此行的车队里也仅有一位而已,那便是他的贴身侍女凰舒。
而辽王之所以允许凰舒随行,也是因为她武功高强,且最能管束萧靖。若非如此,可怜的世子殿下左右恐怕尽是雄壮之士,那将何其无趣。
萧靖在掀帘一瞥后,就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车底。
“父王也真是的。”他揉着酸痛的双腿,忍不住埋怨道:“车内毫无装饰也就算了,好歹给我安个坐垫吧!在车上站了几天,人都快累死了。”
凰舒微微屈身,面无表情道:“还请殿下快些起身,否则属下只能得罪了。王爷有令,世子当历练身心,堂堂男儿若是连这点苦都受不了,何以成大事?”
萧靖在沿途的驿馆中都有休息,故并不太累,他只是想偷会懒罢了,听到凰舒的话,他连忙站起来,摇头苦笑道:“凰舒啊凰舒,你可真是铁石心肠啊!”
侍女凰舒又躬身行礼,淡淡道:“属下也只是奉命行事。”
萧靖摆了摆手,不再言语。
马车内安静了片刻,凰舒又开了口:“殿下莫要忘了王爷的吩咐,今晚必须入住青楼。”
“记得记得!”萧靖眉开眼笑,“这等美事,我怎会忘记?”
一想到不用在辽王府“享受”生不如死的待遇,萧靖就乐不可支,在青楼内就是什么都不干,只搂着花容月貌的姑娘睡一晚上,也要比住在辽王府好上千倍万倍。
凰舒唇角勾起,似笑非笑道:“殿下也莫要忘了,王爷还说了,若是殿下敢对青楼女子有半分不轨之举,就让属下打断您的三条腿,三条腿哦。”
马车内没由来地吹起一阵寒风,萧靖好似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浑身冷飕飕的。
他紧了紧衣裳,无奈道:“凰舒,你也不用特意强调一下吧。”
凰舒以一声冷哼回应。
世子殿下叹了口气,他的心里苦啊。
……
文华殿内,姜瑶端坐于案前,专注地给太子传授自己对《中庸》的理解。
每当讲解至关键之处,姜瑶都会柔声问:“太子殿下,可曾明了?”
太子总是点头称是,并示意姜瑶接着讲下去。
但其实他什么也没听懂。
姜瑶的声音软软糯糯的,犹如可口的甜酒,他一尝便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醉酒神游天外的太子,又哪里会知道,姜瑶说的到底是什么?
美酒会醉人,更会上瘾,越尝越痴迷。
起初,姜瑶给他讲学的时候,他只是讶异于太学月试的魁首,竟是个秀美的小姑娘。
对于学识渊博之人,尤其是女子,他素来是很佩服的,故他对姜瑶有了些许好感,但也仅此而已。
后来,他渐渐地被少女甜美的嗓音所吸引。
而今,姜瑶的声音在其心中已然成为仙乐,让他着迷到极致,虽说还没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但也相去不远。
姜瑶对于《中庸》的领悟并不深刻,所以很快就将自己的见解讲述完毕。
她轻声询问道:“太子殿下,我已将所知尽数讲与你听,不知你是否都已明了?”
太子沉醉于姜瑶的天籁之音当中,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姜瑶见状,轻轻把书合上,道:“那我可以回去了吗?”
太子又是下意识地颔首。
姜瑶以为他同意了,收拾好书本,起身离去。
“老师,请留步!”太子此时才觉察到姜瑶这是要走,他骤然站起,一把抓住姜瑶的手臂。
姜瑶愣了一下,疑惑道:“殿下还有什么事情吗?”
一时间,太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涨红脸愣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你……你想必有些时日没见着你父亲了吧,他此刻正在宫中,我……我带你去见见他吧。”
姜瑶的父亲姜虚是当今内阁首辅,也是大明开国以来,权势最盛的首辅。
朝中不少大臣都对其恨之入骨,因为他实在是太受宠了。
受宠到什么地步呢?
明耀天子几乎每时每刻都和姜虚腻在一起,形影不离。
甚至有传言说,皇帝陛下晚上都与姜首辅共卧一榻。
因此姜虚又被大臣们暗地里戏称为天子的小媳妇儿。
每逢朝会,国中之事无论大小,皇帝必先询问姜首辅,再问其他大臣。
如若首辅的意见和其他大臣相左,天子定会采纳姜虚的提议。
好好的一个朝会都快成了首辅姜虚的一言堂,这叫大臣们如何不恨他?
但不得不说,姜虚确实极富才干。
他提出的政策改革,不仅推行起来毫无阻力,而且效果立竿见影,直接让大明的综合国力更上一层楼。
也难怪他会成为皇帝身边的宠臣。
由于姜虚经常待在宫中,很少回姜府,故太子才提出这个由头,借此挽留住自己的小老师。
姜瑶微微一笑,摇头道:“谢谢太子的好意,不过陛下与我父亲此时定是在商议国家大事,我又怎好打扰?”
“这倒也是。”太子想破脑袋也再难找到将少女留下的理由,只得松开她的手,抱拳笑道:“学生还有要事在身,恕不远送,老师你慢走。”
姜瑶轻轻“嗯”了一声,对太子行了一礼,便向文华殿外走去。
目送姜瑶离去的太子,笑容渐渐收敛。
他的手猛地拍向书桌上的茶杯。
“咔!”
茶杯瞬间四分五裂,太子的手掌也被碎片划得鲜血淋漓。
他抬起那只滴血的手,自嘲道:“萧让啊萧让,喜欢一个女子却不敢表达心意,你这个太子,真是有够窝囊的……”
……
姜瑶回到姜府,换上一身朴素衣衫,便独自从侧门轻盈而出。
她此次出行的目的地,是一家闻名遐迩的食肆——仙虚楼。
此楼在京玖、江苏、南荆等路遍地开花,并且目前仍在扩张当中。
而仙虚楼之所以深受百姓的喜爱与推崇,是因为其菜肴色香味俱全,且价格厚道。
不过这并非是姜瑶来仙虚楼的原因。
这家享誉四方的饭庄,其实是他们姜家的产业。
大名鼎鼎的仙虚楼,是姜瑶之母姚夕儿白手起家,从一个路边小摊,一步一步发展到如今这般庞大的规模。
楼中的每一道菜肴,都凝聚了姚夕儿的心血与智慧。她怀揣着虚心求学的态度,汲取了众多厨道大师的宝贵经验,再经过无数次的改良与尝试,才呈现出这些美味佳肴。
随着仙虚楼步入正轨,诸事无须再令姚夕儿费心操劳,她可以从容地将心思收束于家室之内,于是就有了姜瑶的诞生。
姚夕儿对自己的女儿视若珍宝,宠爱有加。在姜瑶断奶之后,为了能让她品尝到世间美味,已经许久没有亲自操刀的姚夕儿,也开始下厨,为爱女制作各色美食。
那段时间,姜虚无论多忙,都会尽量赶回家中,只为与妻女共享美食与欢笑。
这样的日子无疑是幸福的。
姜瑶原以为这样的幸福会伴随她一辈子。
然而,天不遂人愿,在她六岁那年,这种幸福便戛然而止。
因为在那一年,姚夕儿不幸遇刺,与世长辞。
自那以后,姜虚时常身穿便服,携姜瑶一同前往仙虚楼,去品尝那份由姚夕儿亲手缔造的美味。父亲公务繁忙之时,姜瑶也会独自前往,以此来怀念娘亲的味道。
仙虚楼在京州赫赫有名,分楼遍布,其中一座邻近姜府,姜瑶徐徐前行,不久便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姜瑶抬起头,她眼前的这座风格朴素的建筑,正是仙虚楼。
姚夕儿生前一直秉承着“饭庄之重在于饭,而非庄”的理念,对仙虚楼主体的建设并未投入过多心思,一切从简。这也使得仙虚楼成为众多知名食肆中,外形最为普通的一所。
时值正午,本就生意爆棚的仙虚楼在此期间更是人满为患。
店小二并未因人多而怠慢新来的客人。当姜瑶刚抵达仙虚楼门口之时,楼中的跑堂伙计便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热情地引她进店。
姜瑶运气不错,一楼恰好还留有一张空桌,更难得的是,这张桌子紧邻窗户,位置极佳。
她点完餐,坐在条凳上,静静地等待着上菜。
过了片刻,一位店小二匆匆走来,站在她身前,低声问道:“客官,店内此时已无空桌,不知您是否能行个方便,与新来的客官共拼一桌?”
姜瑶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仙虚楼爆满的次数不胜枚举,她早已习惯和别人拼桌。
跑堂伙计谢过姜瑶,随即又向其他独坐一桌的客人跑去,问了同样的话。
众人皆表示同意。
半晌后,他快步走出店门,将在外等待多时的客人迎了进来。
在几人当中,有一男子刚步入仙虚楼,便立即吸引了姜瑶的注意。
其魅力之大,竟让姜瑶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长达十余息之久。
上一个能让姜瑶这般目不转睛的男人,还是她的父亲。
姜瑶发誓,她看那个男子如此之久,绝不是因为他英俊潇洒……好吧,有一部分原因是,毕竟此人帽子上“英俊潇洒”四个大字,她无法视而不见。
但这绝非是姜瑶凝视他的主要原因。
真正让姜瑶无法移开视线的,是男子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丐帮帮主的气质。
此人身长八尺,头顶高帽。其眉心和双耳处,挂着几朵白菊。在他唇边,还贴着硕大的八字胡。
之所以说是贴的,是因为那八字胡乃是倒八字,姜瑶相信,应该没有谁的胡子是冲着天上长的。
他的衣袍,则是由十余块颜色各异的破布拼接而成。在其手中,还握着一根雕着大鸡头的木棍。
看其打扮,姜瑶猜想,这人莫不是西域来的丐帮帮主?
她衷心期盼着,这位尊贵的帮主大人不要与自己拼桌。
否则,只怕整座仙虚楼的目光都会齐刷刷地聚集在她这边。在众目睽睽之下,姜瑶很难静得下心享用美食。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店小二给那几人介绍完哪些客人愿意拼桌之后,那位帮主大人径直走向姜瑶,而后一屁股坐在她的对面。
姜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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