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语镇-初入

意识是被一种沉重而黏腻的触感唤醒的。

谢沉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石板传来的、渗入骨髓的阴冷湿气。他正仰面躺在一道狭窄的屋檐阴影里,细密的、带着霉味的雨丝正无声地飘落,将他烟灰色卫衣的肩头洇出深色的水痕。

他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一条幽深得望不见尽头的巷道,两侧是鳞次栉比的木质阁楼,黑瓦白墙,飞檐翘角,依稀能辨出某种被岁月严重磨损的徽派建筑风骨。然而,那些木质部分大多呈现出一种**的暗沉色泽,许多窗棂破损,糊窗的桑皮纸泛黄卷曲,在静止的空气中像枯萎的蝶翼。所有的门窗都紧紧闭锁着,沉默地拒绝着外界。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木材腐朽的气息、湿土深层的土腥味,以及一股淡淡的、如同铁锈般的金属锐利气味。

最令人不安的,是声音。

或者说,是声音的缺失。

这里并非绝对的安静。一种规律性的、沉重而滞涩的“咔嚓…咔嚓…”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仿佛巨大的、生锈的齿轮在被迫相互啮合、转动,带着一种无情的、非人的节奏感,一下下敲打着人的耳膜,成为这片天地间唯一单调而令人心烦意乱的主旋律。

除此之外,万籁俱寂。

没有风声,没有雨打屋檐的淅沥,没有虫鸣,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这让他悚然一惊,下意识地抬手按住胸口,直到感受到那沉稳的搏动,才略微安心。不是他失聪了,而是这片土地,似乎本身就吞噬了所有细微的声响。

他撑着潮湿冰冷的墙壁站起身,靴底落在湿滑的青石板上,发出清晰而孤独的“嗒…嗒…”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谨慎地沿着巷道向前走去,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巷道曲折,仿佛迷宫,只有那无处不在的金属噪音,如同跗骨之蛆,指引着某个方向。

巷道的尽头透出些许稍微开阔的光线。他贴着墙壁,小心地向外窥视。

那是一个不算宽敞的圆形广场。广场的中央,矗立着一座令人望而生畏的庞然大物——一座高达近十米、完全由青铜铸造的复杂机械。它由无数大小不一的齿轮、连杆、转轴、曲柄错综复杂地拼接而成,像一棵以金属为血肉、狰狞生长的怪异巨树。巨大的主齿轮缓慢而沉重地转动着,带动着周围无数 smaller 的齿轮随之啮合,发出那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咔嚓”声。机械的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墨绿色的铜锈,但在那些核心的、持续摩擦的咬合处,却闪烁着冰冷的、属于金属本身的暗沉光泽。

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广场上的“居民”。

他们穿着粗布缝制的、样式古朴的衣物,颜色非灰即褐,黯淡无光。他们的面容仿佛都蒙着一层洗不掉的灰霾,五官模糊,表情空洞。有人在用一种慢到令人焦躁的速度,清扫着本就洁净无尘的石板地面;有人呆立在屋檐的阴影下,如同一尊尊雕塑,目光毫无焦点地投向那座轰鸣的青铜机械;还有人挎着篮子,以同样缓慢的节奏,在广场上机械地踱步。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没有眼神的碰撞,没有手势的比划,甚至连衣袂摩擦的细微声响,似乎都被这片土地吞噬了。

整个小镇,就像一座被按下了静音键的、精致却毫无生气的沙盘模型。唯一的“活物”,就是那座不断制造着刺耳噪音的青铜机械,但这“活物”带来的,只有更深的死寂感和不安。

谢沉的心缓缓沉了下去。这绝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山水如画、充满生机的桂林。桂林的美在于其灵动的山,秀逸的水,在于漓江上竹篙点破晨雾的轻响,在于夜晚两江四湖畔璀璨的人间灯火与潺潺水声的交织。而这里,只有凝固的压抑,和无休无止的、冰冷的金属哀鸣。

“观测者身份确认。编号73,谢沉。” 一个毫无情绪起伏、仿佛直接在他颅腔内响起的合成电子音,冰冷地宣告。 “欢迎进入‘镜域’初始试炼场景——【失语镇】。” “场景描述:此地居民自愿献祭声带,立下‘静默之誓’,以换取‘静默之神’的永恒庇佑。核心规则:禁止任何形式的‘主动发声’。” “当前任务:查明‘静默之誓’的起源与真相,并在七十二小时内,引导至少一名居民‘自愿’打破誓言,发出声音。” “任务失败,或违反核心规则者:将被永久剥夺‘声音’,灵魂禁锢于此,成为失语之民的一员。”

声音戛然而止,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

谢沉站在原地,消化着这庞大的、令人心悸的信息。“镜域”、“试炼场景”、“核心规则”、“永久剥夺”、“灵魂禁锢”……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远超他想象极限的、残酷而真实的超现实空间。他,成了一名被迫参与这场死亡游戏的玩家。

禁止主动发声?他下意识地抿紧了薄唇,喉结微动。目光再次扫过那些麻木如同提线木偶的居民,和那座不断制造着不协调噪音的机械。自愿献祭声带换取庇佑?这所谓的“庇佑”,就是生活在这片令人窒息的、被噪音统治的死寂之中?这座轰鸣的机械,与那“静默之神”,又存在着怎样的联系?

无数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他想起了现实中,在F大图书馆里,他曾在那个空白笔记本上写下的关于“寂静与存在”的思索。那些形而上的哲学命题,此刻竟以如此狰狞而具体的方式,成为了他必须用生命去面对和解答的难题。

就在这时——

“铿!!!嘎吱——!!”

一阵极其尖锐、刺耳,仿佛金属断裂、又似巨石摩擦的恐怖声响,猛地从青铜机械的内部炸开!

这声音远比之前的运转噪音更具破坏性,仿佛某种支撑结构终于达到了极限,发出了濒临崩溃的绝望嘶吼。

伴随着这声巨响,广场上所有麻木的居民,动作瞬间彻底凝固。他们如同被同一根无形的线缆拉扯,齐刷刷地、僵硬地抬起头,望向那发出异响的机械顶端。原本空洞无物的眼神里,骤然被一种极致的、扭曲到变形的痛苦和恐惧所填满。他们张大了嘴巴,面部肌肉因剧烈的情绪冲击而剧烈痉挛,脖颈上青筋暴起,喉咙疯狂地起伏着,显然是在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呐喊。

成百上千的人,在同一时刻经历着无声的、却无比惨烈的情绪爆发。

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从他们大张的口中传出。

只有那青铜机械在发出异响后,变得更加沉重、更加艰难、仿佛垂死挣扎般的运转声,如同绝望的叹息,回荡在这片被彻底剥夺了原生声音的土地上。

这幅无声的、集体的、极致的痛苦图景,比任何震耳欲聋的尖叫和哭嚎,都更具视觉和心灵的冲击力,更加令人遍体生寒。

谢沉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四肢百骸都有些发麻。他紧紧握住了拳,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彻底明白了这个副本名字背后,所蕴含的沉重与残酷。

失语镇。

失去的,远不止是发出物理声音的能力,更是表达自我、宣泄情感、与他人产生真实连接的灵魂权利。

而他们的任务,竟是要在这片被规则强行扼住喉咙、连痛苦都无法言说的土地上,重新点燃那早已被献祭的“声音”之火。

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充满恶意的、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悖论。

他强迫自己从那震撼的景象中移开视线,深吸了一口冰冷而带着金属腥味的空气,努力让剧烈的心跳平复下来。他必须行动。七十二小时,时间并不宽裕。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重新恢复麻木状态的居民,落在广场边缘那些紧闭的门户,以及街道旁零星分布的、样式古旧的青铜信箱上。

书写。规则禁止的是“主动发声”,并未提及书写。这或许是唯一的突破口。

他需要找到纸笔,或者任何可能承载信息的载体。

谢沉选择了一条与青铜机械噪音源方向相背的巷道,迈步走了进去。靴子落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嗒嗒”声,再次成为这片死寂中,除了机械噪音外,唯一属于“活人”的声响。

巷道比想象的更加曲折,像一条沉默巨兽的肠道。他尝试着去推了推几扇紧闭的木门,门扉纹丝不动,仿佛与墙体融为一体。他又凑近那些破损的窗口向内窥视,里面大多一片昏暗,只能模糊看到一些简单家具的轮廓,同样积满了灰尘,毫无生活气息。

这里的居民,似乎只在外面的广场上,进行着那种机械而无声的“活动”,他们的“家”,更像是一个个冰冷的、没有温度的壳。

走了约莫十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十字路口。路口的一角,有一间门户微微敞开的铺面,门口挂着一个褪色严重的木质招牌,上面用模糊的颜料画着一个陶罐的图案。

是一间杂货铺。

谢沉精神一振,放轻脚步,谨慎地靠近。

嗯对我不行了是的 梦到什么写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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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失语镇-初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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