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城睁眼清醒过来的时候,目光所及白的晃眼,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充斥在鼻腔,稍微动了下身体,发现床边趴了个人,侧着身子枕在自己胳膊上,长发凌乱的落在脸颊边上,虚虚掩掩遮不住的白皙。
他想起来了,昨晚自己本来在床上一边看新闻一边等苏迎,结果没等人出来支撑不住就睡着了,睡梦中一直处在难受和火热的煎熬中,努力挣扎怎样都醒不过来,后来迷迷糊糊就听见苏迎叫自己的声音,跟他说发烧了,要去医院。
意识的最后是女人贴在耳边,似哄似劝的声音,又小又轻及其温柔跟他说不打针。
视线稍稍偏转就看到自己手背上扎着的针管,连接吊瓶还滴滴答答往下流水。
傅南城无意识的笑了声,喃喃自语道“倒是个会哄骗人的。”
苏迎趴在床沿姿势不舒服睡的不深,在听到男人声音后就睁开了眼,两人视线相撞,看到他脸色已经好了许多,胸口舒了口气。
“你醒啦,有哪里不舒服吗?”
傅南城摇摇头,似笑非笑抬起手背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好像有人答应不打针来着。”
苏迎没想到烧成那样说的胡话清醒了居然还记得,顿时有些尴尬,后而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不打针你就等着烧成傻子吧,我们送你来医院的时候,医生都说再晚来一会后果不堪设想。”
“你都这么大人了,为什么怕打针啊,说不出不觉得丢人?”
苏迎一路上就好奇,傅南城看起来坚硬又冷淡,人设立的也完美,总觉得这样的人不该有弱点。
傅南城听到这话也不恼,反正在医院一时半会也没什么事,倒是直言说起故事来。
“我爷爷在我八岁那年得了老年痴呆,爸妈工作忙没时间陪他就送进了养老院,老爷子没痴呆前最疼我,那会我就总偷溜去养老院看他,一次两次没问题,后来时间长了我就觉得不对劲,那时候我年纪小没有大人陪同不准进屋,我就在窗户外边看老爷子被护士按在床上,粗大的针管往手上扎,老爷子一挣扎就扎不进,血滋滋往外冒,也没人管,就着满手血继续扎,每打一次针老爷子手上青青紫紫好大一片。”
“当时我挺怕的,回家就告诉了爸妈,结果等我们赶到养老院的时候,一切恢复了正常,老爷子躺在床上,手背上的血迹都擦干净,院里的人回应说小孩子不懂事理解叙述上都会有偏差,老年痴呆的人都不通常理了,遇到不理解的事挣扎反抗起来很正常,至于扎针,老人不配合难免有误差的时候,三言两语给足了说法,我爸妈后来去养老院频繁了些,也观察到确实如护士说的,老人家总有不配合的地方脾气又倔,便打消了疑虑。”
说到这,傅南城自嘲的笑了声,眼底隐隐暗暗。
“我最后一次见到老爷子隔着窗户玻璃,他手上已经被扎的满是针孔手背上的皮肤都模糊了,护士给他不停歇的换各种药,他转过头看到玻璃外边的我,眼里已经浑浊不清,嘴里喃喃不清念叨着什么,有一瞬间我好像听到他说别打针了,没过几天,养老院被人曝光虐待老人并且牵连到好几位高官政客,是当时轰动A市的新闻,可惜的是等我们赶到的时候,老爷子已经咽气了,手上还挂着吊针。”
苏迎并不知道傅家这段往事,只是听说过傅老爷子当年走的时候排场很风光,车队送了好几条街,却没想是为了弥补生前遗憾。
“我爷爷一身傲骨,到死却落的这么个下场,他走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我夜里只要一睡着就会梦到他躺在床上冲我伸手,嘴里不停说着别打针,救我出去,其实那时候如果我更加坚定一点,老爷子也不会走的那么痛苦。”
许是过了太多年,傅南城现在已然可以用平静的语气去叙述这段往事。
一个才八岁的小孩,世界观还没有成长完全的情况下,他自己都会怀疑亲眼所见的东西,当世界崩塌在他眼前牺牲的还是最亲近的人,这无疑是很残酷的。
她想安慰一下男人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像任何词汇都过于繁杂,她也有点后悔刚才说傅南城害怕打针这件事丢人,没有人是一座攻无不克的孤城。
“不会的,老爷子生前受过的苦,来世都会附加在他身上多一份幸福,他在天有灵知道你一直记挂着他,会走的安心的。”
傅南城在苏迎眼里看到了心疼,黑眸闪闪的透着股认真,就在这一刻他便知道了苏迎是个心软的人,但在日后却用刻骨铭心的痛楚了解到,同时也是个决绝的人。
“那你要为了刚才说我害怕打针丢人而说点什么吗?”
苏迎望着男人的面容,好看的耀眼。
认真的一字一句“对不......”
“诶,不用了,开个玩笑。”
傅南城打断了苏迎的道歉,他自己都有点恍然,刚才怎么就突然毫无防备的和她说起了老爷子这件事,很多年没再提起过了。
“点滴快没了,帮我叫下护士吧。”
苏迎回过神,匆匆按了床头呼叫铃,没过一会护士就进来了,照例查看问询一番后便准备去拔针。
“那个,你别太有心里负担,拔针没有打针痛,你别盯着看就不会有感觉的。”
傅南城看她小心的安慰自己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
苏迎眼睁睁看着护士撕下医用胶带,然后沾了棉签下一秒就要动手扯针管,顿时呼吸一滞。
然后眼前覆盖住一层薄热的触感隔绝了她的视线,等傅南城把手收回去的时候,针头已经拔完了。
“还怕吗?”带着淡然的笑意,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
苏迎心头涌起的股股担忧怜惜顿时化为乌有,觉得这男人挺可耻的,自己还上赶着担心他,特没劲。
懒得搭理傅南城的苏迎等护士收拾好便跟着一起出门去拿药,走到一半,护士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打趣道“你男朋友挺关心你的呀,他拔针还害怕你看到伸手给你捂着。”
苏迎想反驳话到嘴边无端又咽了下去,顶着护士一番羡慕的眼神脸颊有点发热。
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刚才眼皮上薄热的触感是傅南城的掌心,这个举动回想起来好像有点亲密了。
脸上笑意不减跟着走到药房,在护士进去的前一秒,苏迎拉住她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啊?”护士满脸惊讶,那刚才的举动是...
“我们已经结婚了。”
......
苏迎拎着药回病房的时候,傅南城的助理已经在里面了,手里拿着一叠文件给病床上的男人过目。
看到她进来,助理连忙起身问候,苏迎没打扰他们,到一旁整理袋子里的药物顺便把等会要吃的单独拿出来。
两人没弄多久助理就准备离开,估计看傅南城现在的样子也不好过多打扰他休息,苏迎把人送到门口。
“苏小姐,我刚在傅总常吃那家餐厅订了外卖,应该过会就能送到。”
助理不说苏迎差点忘了时间,这个点估计早过了午饭时间。
“谢谢,今天麻烦你了。”
“不麻烦应该的,苏小姐幸苦了。”
俩人客套了几句,助理就先走了,苏迎刚准备进病房,手机又响了。
“喂。”
“喂,苏迎姐,你今天怎么没过来店里啊?”
完了,这一大早的忙着送傅南城来医院七忙八忙的都忘了和鹿小米说今天不去店里了。
“小米,我家里这俩天有点事,可能过不去店里了,你得幸苦点一个人看店。”
“我一个人能行你不用操心,苏迎姐你那边没什么事吧。”
“没事,我有时间也会去店里看看的,你要实在累上午就晚点开门没关系的。”
“那行吧......”
说完,那边拖着腔没了下文也不挂电话,苏迎等了会鹿小米还是没说话,她觉得奇怪。
“小米,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说啊?”
鹿小米抓着电话额头咚咚咚磕在木质桌角上,一副焦灼不安的模样,她确实有话说,憋着心事她昨天一整晚没睡好,一直纠结要不要说那天见到的事,本来想等今天苏迎过来上班隐晦透露点,结果一上午没看到人。
现在通了电话,知道对方现在家里有事,更不能在这个时候雪上加霜了。
鹿小米揪着头发一阵龇牙咧嘴,然后气焰熄火。
“没事,苏迎姐,你忙你的吧我先挂了。”
说完,啪的一声就摁断了电话。
算了,等苏迎姐回来再抽个时间说吧,鹿小米安慰自己。
苏迎疑惑的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觉得鹿小米今天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琢磨了一会,病房里传出男人的声音。
推门走进去。
“怎么了?”
“助理定的外卖到了说放在前台,给你打电话占线所以打给我了。”
“刚才和小米在打电话,前台是吗,我现在过去拿吧。”
结果等苏迎到前台的时候,护士告诉她没有她外卖,她正奇怪想打电话问,一个提着餐盒的人匆匆忙忙赶过来。
“你好,这是客人预定的外卖说放前台的。”
苏迎想都没想问了句“客人是叫傅南城吗?”
那人点点头。
“给我吧,是我的。”
接过外卖往回走,苏迎纳闷,刚才明明外卖就没到傅南城为什么说已经放在前台让自己去取。
结果推开病房门,就看到刚才跟着自己去拿药的护士正拿着针头扎在傅南城胳膊上,拇指用力药水被推进皮肤里。
“来的正好,帮你老公摁会儿,他反手不方便。”
“怎么又在打针?”苏迎问道。
“我之前不是还特地提醒了吗?”
苏迎更加纳闷“什么时候?”
护士也疑惑,想了会恍然大悟回答她“就你老公看你害怕捂你眼睛那会,估计你没注意听吧。”
......
送走护士后,病房终于重归安静,苏迎感觉空气里弥漫的都是尴尬的味道。
她真是后悔刚才自己多嘴说了那句已经结婚了,刚才那番调侃她都不知作何反应。
看她站在原地晃神,傅南辰觉得再任由她继续神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清清嗓子干咳一声。
“再不吃饭,我的针期还得延长。”
苏迎耳尖红红,急忙把手里的饭菜拿出来,大多是清淡好消化的食物,摆好第一个袋子又开始拆第二袋,这个袋子里装的明显不是给傅南城吃的,辣椒,红油还有重口味。
苏迎愣了下,没有反应过来,傅南城则端着碗粥自然的吃了起来。
过了几秒,反应过来的苏迎把第二个袋子的食物摆放在自己面前,拿着饭埋头吃起来。
一顿过时已久的午饭,在充满着刺激的消毒水味的病房里,苏迎吃的津津有味。
山珍海味却抵不过陪你吃饭的那个人。
再吃两天糖就要咽玻璃渣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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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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