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开学后通常要封闭军训一周，宁州一中也不例外
林霖拜托了邻居阿姨照顾妈妈，再三叮嘱后，才背着铺盖，穿着旧迷彩服走进了学校。
宿舍在五楼，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家长在帮孩子搬行李，同学们大多都抱着个脸盆或者是书包跟在后面，
林霖一个人，搬得很是吃力。
好不容易到了五楼，她的鬓角被汗打湿，但神情却没有分毫疲意，一手拖行李，一手推开宿舍的门，
目光探进宿舍，那是，周愿？
正在收拾床铺的女孩儿闻声转过了身，绽开一个惊喜的笑来，跟着便忙帮林霖将铺盖放到了床上——挨着女孩儿的那张床。
“你怎么一个人搬行李啊，累坏了吧，呐，喝点儿水吧”
说着，女孩儿将自己的水杯递给了林霖，
看着女孩手里淡蓝色小印花的水杯，林霖本想说不用，可鬼使神差的便接过了水杯，放到嘴边抿了一口。
热水的温度顺着食道流往了全身，暖的林霖浑身发颤。
“谢谢”
林霖认真的说。
“不用谢”
周愿看着她喝下，满意的点点头，嘴角带起一个很细微的弧度。
宿舍一共八个人，除了林霖周愿，江钥也在这儿。
住宿的第一个夜晚，女孩儿们都很是兴奋，聊天的，唱歌的，十分热闹，
但周愿和林霖这几张床上却很安静，林霖在担忧着妈妈，而周愿，神情恍惚，目光闪烁，陷入了思绪。
月光柔柔的打进宿舍，在聊天声中，有了啜泣的声音……
“叮——叮——”
天蒙蒙亮，手表闹铃声在宿舍里响了起来
已经打好水的林霖从水房回来，一推开门，就看见了睡眼惺忪的周愿在十分机械的往身上套衣服
柔顺的短发经过一夜的洗礼变得异常凌乱，她穿好衣服后，揉了揉鼻子，满脸懵懂，
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此时环顾了一下四周
然后，停在了看愣了的林霖身上，
周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而林霖呢，与她小鹿般无辜的眼神撞上后，心猛的怔了一下。
“好……可爱”
洗脸时，林霖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两脚跟靠拢并齐，两脚尖向外分开约60度；两腿挺直；小腹微收，自然挺直，上体正直，微向前倾；两肩要平，稍向后张。”身穿迷彩服的教官们穿行于方阵之间，时不时矫正着孩子们的动作。
天气微冷，林霖他们也算是赶上了好时候，中暑的人并不多，但三十分钟的站立，孩子们还是吃不消的。这不，一会儿工夫，倒下了好几个。
三十分钟又三十分钟，林霖脚下开始发颤，视线开始模糊，最后嘭的一声，没了意识。
“醒了，林霖……林霖，听得到我说话吗？”
刚一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周愿的凑得异常近的脸，
“你低血糖怎么不早说啊，刚才可吓死人了。”
“嗯，忘了。”
林霖轻轻撇了撇嘴，她怎么能知道自己是低血糖呢。
爸爸死后就没做过体检了，大病没得过，小病全耗着，穷人的命哪里那么金贵。
即使有点儿自知，也只会觉得自己一定是吃的太少。
林霖躺在床上，手被周愿轻轻地握着，看着她关切的神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头下意识涌上来的厌恶与烦躁使她想挣开这个对她异常热情的女孩儿的手，可是一股奇怪的感觉却在她心里蔓延开来，麻麻的，酸酸的，她放弃了挣扎，目光依旧淡漠。
“算了，甩开她不礼貌。”她这样告诉自己。
醒来后林霖和周愿便归了队，教官没说太多，但后面的训练中明显对林霖包容了很多。
每天都要训练到七点，天色渐渐的暗下来，学校里的路灯就都亮起来。
正在站军姿的孩子们在灯光下的影子微微颤抖，
教官喊:“立正！”
同学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坐下”，
他们齐齐坐下，顺便捶捶自己发酸的腿。
教官依旧绷着一张二十几岁仍显稚嫩的脸，
“我们来玩游戏吧，你们都想玩什么？”
“唱歌！”
“真心话大冒险！”
“什么都可以吗？教官？要不你跳舞，我们想看你跳舞!”
“哈哈哈哈！”
同学们杂七杂八的喊起来，逗得教练都红了脸。
“咳咳，正经点儿啊，我们就来玩成语接龙吧。”
“吁——”
几个同学失望地长叹，
教官清了清嗓子，
“那个，我先开个头啊，愚公移山，下一个，山”
“山穷水尽！”
“尽，尽开头的有啥啊”同学们纷纷露出为难的表情。
“不是吧不是吧，第二个就把你们难住了吗？”教官一脸坏笑，还摇摇头，好像很惋惜
“教官，你是不是在嘲笑我们，那你就知道吗”
“额……”教官笑容瞬间凝固。
“尽力而为。”林霖的声音波澜不惊，仿佛只是为了救场。
江玥转头，看着路灯阴影里的林霖，伸手就是一个赞，但林霖却没看到，她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她讨厌被注视，也讨厌热闹。
“为，为所欲为！”游戏继续，人群又开始热闹起来。
“嘿嘿，为，为所欲为！”
“为，为所欲为！”
“哎哎哎，禁止套娃，这样要玩到明天了哈。”
“让我来，为，为时尚早”
“早生贵子！”喊的人脱口而出，声音嘹亮，给本来就颇具喜感的这个成语更添几分诙谐。
“哈哈哈哈哈哈”盘坐着的孩子们闹作一团，有的直拍大腿，有的笑到整个人都翻倒…………
夜色清凉如水，疲惫的一天就这样在笑声中结束。
站军姿，走正步，学唱红歌，一中的军训没什么大节目，唯一有趣的就是教官之间的互相攀比。他们好像什么都能拿来比一比，哪个带的班红歌唱的更嘹亮，正步走的更利落整齐，军姿站的漂亮。
带的学生兵不行教官就亲自上阵，为的就是一展自己的意气风发，但老黄却不一样，他年纪大，没那心劲，火箭军退役，想当年也是英姿飒爽，现在别的教官比拼，他也只能笑笑了事，多的是对他的调侃。
当介绍自己的时候，学生纷纷发出哇的惊叹，老黄得意的同时却又不免苦涩
“好汉不提当年勇啊”
在一群年轻气盛的教官里，老黄像个局外人，偶尔被不怀好意地调侃了，也只赔着笑脸唯唯诺诺。
他是真的老了啊
“他们怎么有点儿欺负老黄啊”
江钥觉得有点儿难受，低声喃喃道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林霖审视着老黄，像是看一个落幕的黄昏。
但周愿好像总是很懂怎么表达关怀，她已经开始带头鼓掌。
“老黄太棒啦”
“666”
“火箭军牛逼”
老黄站在满堂掌声里，眼角微微泛红。
英雄就是英雄，那怕已然迟暮。
比站姿更累的是蹲姿，比深蹲更累的是俯卧撑，一组又一组，哨声一响，纷纷倒地，却又不敢叫苦，只能默默捶一捶早已崩紧的腿部肌肉。
林同志像极了阅兵的领导，学生们站着军姿，他却游走在队列间拍视频，还不忘时不时的补上几碗心灵鸡汤，满头大汗的青年们敢怒不敢言，绷直了身子迎接这社死的瞬间。点击结束，再配上几段励志语句，林同志心满意足的发到了家长群里，
“今日KPI，完成”
休息时间，林同志还不忘关怀他的学生，坐在凉树底下抓到了一个瘦瘦的男同学就开始拉呱，别的同学一见那男同学吸引了老林的火力，不免投去敬佩的目光。
“不用羡慕哈，以后都有机会的”
林同志瞥到同学们亮晶晶的眼神，以为自己成了抢手货。
“为人师表，水还是要端一端的啊”
林同志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教官开会去了，同学们乐的清闲，结果林同志那边又出了幺蛾子
“有志气，好，就要这样才好”
林同志的声音铿锵有力，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刚刚和李浩聊了聊，你们别看他瘦，志气可是很大啊，你给咱班同学说说，你想考哪个大学来着？”
“我想报考中国科学院大学”
“中科院，好大学啊，好志气”林同学似是很激动。
“中科院吗？好像在我们省不招生吧，这梦想，确实有志气”林霖挑了挑眉，没有说出来。
被老林这样一打扰，同学们原本谈的话题都暂时抛下，开始聊起自己想考的大学。
“我想考中农，可惜分挺高”
一个胖胖的女孩儿瘪着嘴，很是发愁
“没事儿，不是有那句话吗，乾坤未定，你我都是黑不溜秋的马”
“我咔，什么鬼!”
又是一阵哄笑
有人问林霖，林霖毫不犹豫
“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最好的大学，挣钱最多的专业。”
太过直白的话语噎了那同学一下
“额，你还真是，人间真实。”
“完了完了，那咱学神清华没跑儿了”
柳晴摇摇头，作扶额状。
林霖没笑，也不说话，清华哪是说说就可以。
“周愿，你这么好看，考不考虑考传媒大学啊？”白苏眠偏头问周愿
“我啊，想学医，想考临床医学。”周愿一反常态，她放下了总是漾着笑意的嘴角，仰头看着翻飞的柳枝。
“临床医学何德何能，竟然让一个妙龄美女冒着秃头的风险也要报她，呜呜呜”白苏眠仰天长啸。
林霖掩了目光，只微微侧过身子，但也听了个大概。
想了想母亲的腿，
“临床医学，好像确实不错。”
谁懂军训时的痛苦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站不稳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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