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虎牙

三当家沉默,不再争辩。大当家的懒得再骂,正眼也不愿给,呵道:“老三,你回大营守着吧,带三成兄弟回去,在这儿天天耷拉个脸烦死了。老子和二弟在这儿守着东边那个姓睿的,你给老子守好西边的门,别放那些狗进来,否则老子肯定活剐了你!听到没有?”

二当家一听这话,忙赔上笑脸,阴阳怪气地道:“哟,我听说现在西疆军在西寨连个将军都没有,只有个外地来的中郎,就是那天正好起大风让他白捡了西寨的那小子。要不是他运气好,咱们西寨能这么轻松地就被攻下了吗?但我看这货能守着西寨都吃力,更别说打到大营了!大当家的,我觉着让三弟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三当家依然沉默不语,眸中似有一片混沌之色。他躬身颔首,步伐沉重地往后退去。身后传来大当家与二当家的谈论声:“那个陆大人那边怎么样了,和宫里说了没有啊,都他妈这么多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西疆军说打还是打啊!老子老窝都要给人家踹了,他怎么还坐得住?”

“大当家的别急,昨日传信儿的来说,已经向宫里报了,再等等,等几日该有人下来有动作了......”

脚步渐远,谈论声愈发模糊。三当家迈步下楼,收拾行囊,唤上一行从西寨跟来的弟兄,连带着沉重而无处诉说的心事,步履沉重地离开了东寨。

谢凌安如今带兵驻扎的位置是寒英将军临走前挑选的,在胡山东侧山脚下,一片流苏树丛中。月华如练,簇簇流苏花如白雪覆盖一般静谧、安详,又似儒雅名士一般清新高雅,点缀着军营严肃而枯燥的氛围。“树覆一寸雪,香飘十里村”,流苏树丛中阵阵花香,芬芳四溢,清新怡人。

除了寒英这半个酸秀才,还真没哪个将军能想出驻扎在这里。谢凌安心道。

军帐前悬着一面旗,军帐里的将士映着烛火挑灯夜战。大战在即,军中众将士都默默紧张起来。

谢凌安刚结束在帐中对将士们的指点,满脸倦容地正踏出账外。空中传来一声粗哑而绵长的叫声,一只漆黑的寒鸦从眼前掠过,在幽暗的夜幕中拖着月光泛出层层涟漪。谢凌安疲惫的眼神不自觉地跟随着寒鸦闪动的身影,漫无目的地盯着,懒得去想它要飞往何方。那抹几乎要溶进夜幕的黑色身影倏地映在了雪白的流苏树上,钻进簇簇白花丛中,一瞬间消失不见。

谢凌安的目光随着寒鸦的消失落在了那绒绒华冠之上,眼波流转间,倏地,一双寒潭般的眼眸中泛起一抹春花般灿烂的笑意。

满树的流苏花瓣簌簌作响,月华为树梢点上银白轻纱。

绒绒华盖下,一个颀长的身影遥遥伫立,萧萧肃肃如月下松。一身银白色的长袍镶绣着银丝流云纹,腰间束着墨黑犀角带,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被金冠高高挽起,露出清冷之气四溢的星目剑眉。只遥遥一望,便觉那人面容俊美,清雅出尘。

谢凌安的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带着点狡黠,暧昧非常,一扫眉目间残余的倦色,柔声道:“好巧啊,翊川。”

严翊川走上前,月华轻轻洒在他的身上,在棱角分明的脸上映出几道阴影:“转了个弯就遇上王爷,当真是很巧。”

他在谢凌安跟前凑近了,高大的阴影将谢凌安悄悄罩住,两人的气息微微交织在一起,鼻间还缠绕着流苏花淡淡的清香。

严翊川眼瞳里闪着点点碎碎的流光,似一池清澈、柔静的湖水,开口温声道:“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忙?”

谢凌安眼里噙着笑,道:“你不在,千万人都仰仗我呢,哪有谁来为我心疼?”

严翊川忍不住轻笑,眼眸中似吞纳了瀚海星辰,流转着莹莹微光,道:“可我也是来仰仗你的。”

谢凌安瞬间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斜睨着严翊川,一双桃花眼尾梢却溢出盈盈笑意,道:“那不巧哦,我下值了,中郎明日再来吧?”

严翊川乖顺地道:“那我送将军回帐。”

谢凌安抬眸瞥了一眼异常温柔的严翊川,只觉得今日与他**他配合得不像话。他伸手勾了勾严翊川轮廓清晰的下颌,语气中多了一抹正色,浅笑道:“说吧,出什么事了?”

严翊川见他正色,便跟着道:“我发现土匪大营的守军尤为松懈,看起来还有投诚之意。我们的营寨不断靠近土楼,直到百步之内他们才极其敷衍地放了几支箭,不让靠近。西寨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是我看让大营投降希望很大。”

谢凌安静静地听着,见严翊川不再说话,问道:“然后呢?”

严翊川注视着谢凌安的眼睛,平静地道:“没有然后了。”

谢凌安一脸古怪地望着严翊川,道:“你半夜大老远跑来就为了说这?”

严翊川淡淡地道:“是啊。”

谢凌安哭笑不得,神情复杂,正想说什么,见严翊川嘴角里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淡淡地道:“不过......其实我来也不止这一个原因。”

“哦?”

严翊川从胸前拿出一个绣着流云纹的佩囊,顺着一条细绳轻轻拉出一枚虎牙吊坠。这枚老虎牙莹润光泽,如羊脂白玉,上头镶嵌着银饰,雕饰精巧细腻,却又掩不住老虎尖牙的刚勇威猛之气。

严翊川将吊坠和佩囊轻轻塞到谢凌安手中,谢凌安面露疑色,道:“哟,让你在山里守城你给我打猎去了?在哪儿拔的这么漂亮的牙,赶明儿我也去拔一筐,卖了挣点体己钱。”

严翊川瞥了眼目光灼灼的谢凌安,道:“那天去巡视地形,恰好遇上只老虎,顺便打了。正巧刚刚路上有家银饰铺子,就顺便打了个吊坠。”

他接着道:“戴上。”

谢凌安摸了摸颈项间半旧的银链,它在西疆风吹日晒中褪了不少原有的光泽。谢凌安犹豫道:“可我已经有银链——”

“丑。”严翊川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话音未落,严翊川高大身影忽然覆上来,健硕的双臂环上谢凌安的颈项,绕到后侧解开了银链。

谢凌安身形倏地一滞,有一瞬间的警觉,不由自主地后撤了一步,见严翊川目光专注地盯着后颈,便不敢再动。严翊川解下银链,从谢凌安手里捏起洁白的虎牙吊坠,轻柔地束在了谢凌安的脖颈上。

虎牙吊坠轻轻地坠在谢凌安的胸前,衬着盔甲铁扣,显得格外洁白晶莹,消散了戾气,仿佛天生就是这身军甲的佩饰。

谢凌安垂头望着胸前的虎牙,心生欢喜,嘴角扬起爽朗的笑容。他倏地抬眸,正对上严翊川直勾勾的眼神,道:“有眼光啊翊川,这么标致的虎牙就是要配我这样的美人!你悄悄和我说说,其他人有没有?”

严翊川有些无奈地浅笑,道:“没有,不熟。”

谢凌安投来极其赞赏与肯定的目光,捣蒜般点了点头:“不愧是我认下的副将,颇有品味!”

一阵微风过,将簇簇流苏花吹乱,纷纷扰扰飘飞散落而下。月光穿过树梢,如碎玉般在地上闪烁,影影绰绰。

严翊川将有些倦色的谢凌安送回营帐内,翻身上马,启程回胡山西寨。他纵以最快的速度奔马,这一来一回也要耽误两个多时辰的军务,他得赶紧回去。

马蹄声铛铛与轻微的喘息声交织着游荡在半空中,疾风从耳旁掠过,带走了天地间一切的声响,只有胸膛里清晰的心跳声砰砰作响,扰乱颠簸中飘飞的思绪。

严翊川一双寒潭般的眼眸显得深沉无比,一改原先温柔的神色,仿佛有种神思恍惚的迷离之色。

军务、赠礼,他都可以叫手下人代劳,全然不必亲临。他今日来实则是为了印证。

在他心里那个久久徘徊、挥之不去的疑窦似乎在这里找到了答案,心底那个疯狂的念头愈来愈清晰。

□□的白马忘情地奔跑着,马上颠簸不歇,严翊川胸前的衣衫里不经意跌出一枚晶莹洁白的狼牙吊坠,在疾风中颤动不止。那是一只北境孤狼的尖牙。

耳畔轰鸣,思绪混沌。

心底疑惑被印证带来的竟然不是清醒,而是更深不可测的茫然与不安。

他好像真的不排斥和谢凌安**,甚至还有点......贪恋?

可怕的念头如投石入水,在心底激起千层涟漪。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在脑海中不断飞闪而过,一声声柔和旖旎的低语在耳畔萦绕缱绻......

“你不知道么?”

“当年我被送往西疆......“

“就是因为——”

“我好龙阳啊——”

好龙阳......?

难道......

我也是么......?

严翊川倏地打了个激灵,忍不住挥斥马鞭让白马跑得更快些。街巷间万籁俱寂,阖家酣睡,只有一骑银鞍白马,如流星般向西飒飒奔踏。

然而,那个古怪的念头并没有随着马儿如风般的疾驰而被落下,愈发强烈而偏执地在严翊川的脑海中纠缠不休,直到奔至西寨军营,仍然未歇。

连续几天,胡山土匪东寨与大营日日清晨都收到谢凌安的劝降书,说词各异,言辞恳切,土匪群中不少人心下动摇。

然而在第五日,五月初五,当家的收到的信中,末尾恭恭敬敬地劝降稍作添改,改成了恭恭敬敬地下战书。

“胡山东侧西疆军营静候诸君。若诸君不便到访,五月初十,我自当率军亲临问候。睿亲王谢凌安。”

“做梦!他娘的做梦!明明就是盯着别人手里好肉的狗杂种,还要装出一副文化人的样子!我呸!我看这姓谢的口气比脚气都大!”大当家怒气冲冲地掀了桌子,一阵瓷碗摔地破碎的声音,地上碎片、菜肴杂乱地混在一起。房内众人齐齐不敢言语,身旁的美娇娘惊恐地望着大发雷霆的男人,蜷成一团。

来读信的小兄弟战战兢兢地望着大当家,开口问得期期艾艾:“那......咱们要回信吗......?”

“你他妈是不是缺脑子啊?回个鸟信?投降吗?”大当家使劲猛踹一脚翻倒的桌子,暴躁地骂道。

众人齐齐沉默不语,小兄弟颤抖着杵在一旁。大当家表面烦躁不已,心下又忍不住有些动摇,在决策中摇摆不定。他遂派人去请来二当家共同商议,在二当家谄媚的三言两语中,最终还是固执地决定放手一搏。

甜齁齁的恋爱给我搞快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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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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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唐知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