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犹如钻心之箭，将栾尚宾颓废的钉在冰冷的地板之上，喃喃道：”我没想到他那么蠢？我真没想到姚君如此对他，逼得他亲自打断了万里岚的腿。为什么万里慧已死，而先帝居然会去看万里岚？但这也是机会，我们必须想办法将隐患排除，至少不能让先帝发现这个秘密。”
万里黎斥道：“所以你就给万里岚下了千花落？”
栾尚宾不语。
“药到底从哪来的？南蛮之药不是早就被前朝皇室收缴了？你们……”
万里黎转念，心下了然：“看来你们不是前朝的人，你是那位南慕帝卿的人？药也是通过那位帝卿和前朝皇室苟且而从前朝手里拿到的？解药在哪？”
“解药，我们也想知道解药在哪，可是我们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为什么当初没有？只不过是想在先帝面前澄清，可谁能想，万里岚一睡不醒，我想尽了办法，只能一遍一遍的……”栾尚宾停住了。
万里黎淡淡的补充道：“用宫中腐朽的锦缎向宫外传信？此处离上书房近，你每日去看望各位皇子皇妹之时就会路过这儿，是不是被他们发现了所以？所以？”
“不错，那一日是万里岚病的第九日，我们当时确实不知道药性，但是也能看得出，她的脉搏日益衰弱，撑不了多久了，我只能是日日催促，希望宫外之人可以早日找出千花落的解药。可谁知道那天，就在我传消息的时候，一转头就发现了十六帝卿。”
“他只是一个劲的问我姐姐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读书，病什么时候能好？我看他那么着急，其实没有想下手，只是敷衍了他几句。”
“可谁知我第二天再去上书房，居然发现他竟再教别的皇子，在那里用我的方式传递消息，用浆糊涂在一层层的锦缎之上。这异常之举，肯定会引起别人询问，我本来想过去制止。偏偏就在这时，万里岚死了，她死了，我亲手害死的。啊……”。栾尚宾再也控制不住，嗷嗷大哭。
“小孩玩闹，你制止不就行了吗？万里岚已经死了，为什么要对其他皇子下手？”
”万里岚死后，我万念俱灰，原本就想着这么去了,但是凭什么？凭什么万里岚，万里慧她们无声无息的死了，你们却可以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可以在那里，毫不顾及的笑，玩闹。所以他们都要死，你知道我是怎么下手的吗？十六皇子是我在为他擦汗的时候一点点将毒进入到了他肌肤内的，他还甜甜的跟我说谢谢！十五皇子是我为他做可口的糕点，迫不及待要去拿糕点的时候，我为他细细的擦手。他们每个人都笑得那么开心，可是很快，他们就和万里岚一样，躺在床上，睡着了，再也叫不醒了，哈哈哈。你知不知道，我细心的照顾他们时，那些郎君们有多感谢我，啊？哈哈哈。就是可惜了，当时陛下居然在宫外，没来得及为陛下留一份……哈哈哈……“
“ 住口，你有什么资格评判他们？你以为他们年纪小，就什么也不知道吗？你自己好好看看。”
万里黎之前发现的方块，给沈一诺，沈一诺用热水给蒸开浆糊，分开绸缎，所以才将里面的字迹重现天日。
“万里渊可以陪万里岚姐姐去上最讨厌的骑射课，给姐姐打气，赶跑那些欺负姐姐的人，姐姐要早日康复啊。”
“岚姐姐最喜欢吃的就是绿豆糕，我以后再也不抢了，所以姐姐一定要努力好起来。”
“玖儿，和所有的姐姐哥哥们一起在为岚姐姐祈福，希望姐姐早点好。”
……
一张张一页页，几乎都是各皇子皇妹们对万里岚的祈福。可是偏偏最后这些都成了他们自己的催命符。
“当初你在传递消息时，十六皇子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恐怕听了你信口胡说的，便真以为你是在祈福，当日学堂内所有的皇子皇女一起在做的就是这些，为此，他们第一次没有完成上书房的课业。甚至受到了当时先生们的惩罚。”
可是偏偏就是这些东西害死了他们。
栾尚宾垂头，看不清神色，最后只淡淡道：“呵呵，那又怎么样，反正他们都死了。”
“你！”万里黎拂袖。“那位帝卿，之后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我母亲是南慕帝卿的侍卫。当年，姚家主君生下第两个儿子就是张昭时,南慕国就被灭国了。他说大楚，不安全，放着这两个人在京中难免引人注目，就抱走了张昭，跟我母亲说要回南慕故国集结人马。谁知道……”
万里黎笑了：“看来十几年后，你在宫中看到佩戴银锁的张贵人，也很是吃惊。为了一个把你们当成弃子的人，你们却还要为他卖命。南慕国早已灭国将近几十年。至今，朕从未听过南部传来这些消息，你确定？他不是已经舍弃你们独自逍遥去了。”
栾尚宾还在反驳。但是在一旁的胡松却有几分动摇，他也知道这些事情，但是事已至此，却不知道栾尚宾还在挣扎什么。张尚贵人，姚君，万里慧，万里岚都死了，这世上只有他们这些人还在苦苦支撑着当年对帝卿发下的承诺，有什么用？
万里黎看尽了栾尚宾的丑态，却也不出言阻止，直到看到他疯狂的举动下，逐渐平静下来的双眼，才出言：”朕真不懂，前朝废帝昏聩，连自己的心腹大臣和将军全部都杀光了，如今就是靠你们这几个人，有什么作为。你现在还在发疯，是觉得痛苦？还是清醒？是想当年的帝卿一样，让朕留你一条命吗？不会是心存期冀吧？“
栾尚宾终于安静下来了，他冷冷的看向万里黎道：”整座宫廷已经被陛下团团包围，我们插翅难飞，在下不敢做这样的妄想。“
万里黎很满意栾尚宾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却还强撑着，等到最后的结局的架势。
万里黎挥了挥手，后面的人直接将捧着一匹染血的锦缎和药瓶，扔到了栾尚宾面前。
栾尚宾目光凝住了，他不可置信的来回抚摸，可是那血染的锦缎，真真切切的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万里黎怜悯的看着这些人：”朕不仅要谢胡掌衣带路，也要谢谢栾尚宾指路。亏了你用锦缎传递消息的法子。朕已经将沿着此线追查出去，涉及到的三家商行以及水路上的前朝余孽，还有朱雀门外那些三教九流的属下。涉及的总共一千二百三十六人已经全部落网。宫里面再加上你们，刚好还可以凑个整儿。栾尚宾不需要担心外面的人，朕一个也不会放过，九泉之下，你有幸见前朝大晁废帝，还可好好聊聊，或许她会惦记着你们这些年来不容易，给你们弄功行赏，加官进爵，也是你们的大造化，见到列祖列宗也有脸面啊。“
栾尚宾抬头，他眼中红泪，却死死地盯住万里黎，像无数曾经想将万里黎生吃活剥的人一样，字字如钉，字字泣血：”万里屰，你这乱臣贼子，国贼叛逆, 你一定会有报应的，我就算做鬼一定会……“
”那你就安心去做鬼，记得见到朕的皇妹皇弟们要好好赎罪，不然你们这一千多号人总还有远亲。姚家以前还有些人也只是流放，不曾处死。朕的皇妹皇弟们要是过得不舒坦，给朕托梦，朕就多送几个下去陪你。”万里黎丝毫不在意栾尚宾厉色，将亡之人还能威胁她？朕让你死都不安稳。
“栾尚宾死不悔改，朕会随了他这个心愿，刚刚那个是要用解药换命的人呢，在哪？”
侍卫当即将一人押上：“此人刚才已有投降之意。”
万里黎看向他道：“既然如此，那你也应该知道解药下落，说出来，朕可以饶你不死。”
谁知道，胡松却道：“栾尚宾早已为我等下了剧毒，没有她的解药。就算说出来又能活多久呢？”
“能活一时就是一时。宫中还有一个白衣在，总比临死前还要替人卖命的好。”
果然，除了栾尚宾之外，众人刚刚坚定的神色已全部松缓了下来，有几个小的已经下跪求万里黎宽恕，愿意坦白所有事情。
但栾尚宾突然发了疯，他上前猛的一推，画舫不稳，他趁机甩开了周围两个侍卫。众人万万没想到他久居深宫居然还有如此好的功夫。
他不进反退，夺了侍卫的刀，一招便要了胡松的姓命。反手一扔了结，跪在了万里黎面前求饶的内侍。随即便向万里黎袭来，万里黎那会让他得手，几招将他踹了出去。
众人正欲上前，只见栾尚宾已经横刀在颈侧：“陛下刚才说的很对啊，只不过那几个没成器的黄毛丫头和小子陪我下去见大晁列帝，实在拿不出手，您这一辈子都不要想可以拿到解药。因为我得让您的凤尊，那位中原遗子给我陪葬。”
随即，长刀一扬，带着他这一生的罪恶和不甘，无了气息。
但他嘴角居然还有一丝微笑，或许他还临死之前，他只能惦记着凤尊在中原的影响，希望可以动摇大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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