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月语亲眼目睹了远处小河边发生的一切。云霁踩孟昭启的脚,孟昭启挪向云霁身边,两个人低头耳语,举止亲昵,打情骂俏。任月语由此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俩绝对是在谈吧。
她着实忍不住好奇,视线越过了一片鹅卵石滩,看远处两人的一举一动看得津津有味,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她的余光偶然瞄见了身旁的素雅,兴头因而更盛。她的眼眸灵活转动,示意素雅观看河边的恋爱现场。素雅心领神会,却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只能抿嘴憋笑,憋得脸颊稍微有些发红。
***
晚上,队伍一行到达珑原城边坊,在临近的一家客栈落脚歇息。
客栈房间紧俏,住宿条件不如之前那般宽松,队伍之间需要搭配来分配房间。男子向来随意,方便解决。女子这边,云霁单独去了由库房隔出的一间屋子,虽然狭窄但也还算勉强。剩下素雅陪同任月语,住进一间上品房间里,宽敞并且舒适。
安顿之后,任月语闲来无聊,拉着素雅坐到桌边,嗑着瓜子吃着点心,悠闲地谈天说地。
任月语询问素雅,“这孟昭启和云霁,真是一对?”
素雅剥开一颗蜜桂圆的壳,把桂圆仁放到任月语身前,“要是问他们吧,他们都不承认,但是郎有情妾有意的,谁都看得出来。”
任月语将蜜桂圆塞进嘴里,“他们这样暗送秋波,多久了?”
素雅仔细回想,“据我观察,起码得有半年了。”
任月语咀嚼着桂圆仁,“你都观察到了些什么?”
素雅开始顺手剥瓜子,“云医官会亲自给孟大人缝制香囊,一个黛蓝色的香囊,外面绣着仙鹤,里面装着薄荷和檀香。”
“云霁手这么巧?”任月语是个手残党,倒腾出来的东西从来见不得人,她只有羡慕别人的份。
素雅将瓜子仁放在玉盘中,“云医官可厉害了,制作出来的香囊,孟大人喜欢得很,整天戴在身上。可惜的是……后来被将军给没收了。”
任月语听了来气,“他怎么能没收别人的信物呢!”
素雅继续剥着瓜子,“因为那个时候,有一支狄人入侵北疆,北州侯惨败,形势严峻。鹰扬军奉命支援北军,要上战场。将军是担心孟大人心绪不稳,所以没收了香囊,并且严肃地告诫。”
素雅模仿江琅的神态,皱着眉,板着脸,“想要香囊,可以,只要你向她保证,你会活着回来。”
任月语双手拖着脑袋,不禁感慨,“啧,还挺浪漫。”
“可不嘛。”素雅把装着瓜子仁的玉盘递给任月语,“后来孟大人不仅平安回来了,还带了一朵晒干的鸢尾花,可漂亮啦。”
任月语无力地抓着瓜子仁,塞到嘴里,“羡慕,我也想要鸢尾花。”
素雅笑道,“那还不简单,让将军……”
她一句话没说完,门外响起了一声咳嗽,随即传来有力的敲门声。她们寻声望去,这才惊觉之前竟没关上门,留了一道缝隙。
江琅正站在门外。
他听到了她们不正经的一场交谈。
素雅惊慌,急忙放下手中的瓜子,站到一旁,恭敬地行跪礼。任月语手足无措,木楞地站起来,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江琅推开门扉,踏进屋内。此刻桌旁倒是没人了,只剩一堆凌乱的小食。江琅挑了任月语方才的凳子,坐下,单手搭在了桌面上。
他打量了素雅好一阵,“素雅,你为人可一点不素雅。”
素雅急得将头埋得更低,“将军赎罪,奴婢再不敢失礼了。”
任月语见素雅被责怪,愧疚难当,忙向江琅解释,“是我找她聊天的,她没做错什么。”
素雅知道这时候是万万不能求情的,求情无异于火上浇油。她慌乱地揽过了矛头,“是奴婢失责,还请将军责罚。”
任月语隐约明白了素雅话里的意思,不敢再轻易开口。但她实在想要帮忙,视线在素雅与江琅之间来回游移,最后停留在江琅身上。她拱手向江琅求饶,眨着一双无辜委屈的眼睛,黑色晶石般的眼眸尽显可怜。她用唇语请求江琅,“拜托!”
江琅闷声埋怨了一句,“我又没说什么。”
任月语心想,你是没说什么,但你那般严肃凌厉的眉眼,光看一眼就够让人胆寒的了。
江琅自知他搅乱了她们的兴致,不便再多留,于是嘱咐素雅道,“时候不早了,你照顾好夫人,早些休息。”
任月语替素雅做了回答,“知道知道,我们马上就休息。”
她语气里有浓烈的逐客意味。为了尽快赶走江琅,她甚至在江琅刚站起来时,伸出双手推着江琅的后背,一直把江琅往门外推。
江琅还想说话,“我……”
他只说出了一个字,任月语就已经不留情面地关上了门。他的鼻尖险些碰上了门框,随之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夜风,带着些许凉意。
他明明还想说晚安的。
任月语背靠着门,听到门外江琅离去的脚步后,才终于放心地长舒一口气。
“下次说悄悄话,一定要记得把门窗都关紧了。”任月语走到素雅身前,扶素雅站了起来。
素雅惊魂未定,行为举止时刻保持着礼仪与局促,“夫人,我服侍你洗漱睡觉吧。”
任月语本想安慰素雅几句,但见素雅开始忙碌的身影,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便同素雅一道变得沉默了好些。
***
夜晚就寝,任月语睡在床上,素雅守候在床边隔板上。
起初两人都未言语,闭着眼睛,呼吸轻巧,假装睡着。
任月语心思繁杂,极力克制着试图静心,却终究是徒劳,脑海里一直不停地东想西想。她实在感觉憋不住,翻身挪到了床边,在白色月光下寻找素雅的身影。
“素雅。”任月语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你睡了吗?”
素雅用同样的气音回应着,“没呢,夫人也还没睡吗?”
任月语把被子攥在手里,“睡不着。”
月光清澈,透过一片枝繁叶茂,洒进屋内的地板上,投射下斑驳的剪影。
任月语回想起之前江琅站在屋外的严肃模样,多少有些发怵。她问道,“将军对你们是不是很凶啊?”
素雅平躺着,双手搭在胸口,“将军身上有一种压迫感,而且又寡言少语,还不爱笑,就让人感觉很有距离,不敢轻易靠近。”
任月语赞成道,“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江琅对任月语倒肯定不像对其他人那样,不苟言笑。他会给她夹菜,会询问她的需求,会对她说早安,会礼让她先行。但是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这些事情不过是他作为主人的礼仪罢了,是他的分内之事。他对她的照顾,实际是一种任务,他在兢兢业业地完成他的任务。
她和他其实并不亲近。
她感慨,“他要是能不那么凶就好了。”
素雅侧身,面向任月语,解释道,“其实将军并没有表面上看见的那么凶。我们做错了事,他会责骂我们,有时还会责罚,但几乎都是轻罚。像棍棒加身的那种皮肉苦,简直很少发生。”
任月语有些惊讶,“真的?他不打你们?”
素雅笑道,“不怎么打的,大多是罚站罚跪,罚打扫卫生。”
任月语想象着江琅罚手下人打扫卫生的样子,似乎挺有趣,“看来他还是蛮好的嘛。”
“嗯。”素雅若有深意地答复了一句,“所以夫人你放心,将军他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任月语没有预料到素雅会说这样的话。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心里竟还存在着一丝担忧,竟还幻想着,她和江琅既然作为夫妻,在往后满是柴米油盐的夫妻生活中,她该做出什么样的调整,才能在她和江琅之间建立起一种默契的相处方式。
她惊觉她想得未免也太远了!险些就要忘记了她此次穿书的限制条件!
信件中明确标注过,此次穿书,任月语只能和江琅做限时夫妻。明年中秋,月映湖心之时,任月语必须要搭乘渔船,随渔翁一道到达月映湖心的地点,返回现实世界。否则的话,她将性命堪忧,最终不能成活,在两个世界里被抹去生命。
她和他只能相处一年罢了,只有一年的期限。这一年都会在路上颠沛流离,哪能有什么岁月静好柴米油盐。
他们之间哪有未来。
任月语心里郁闷,用被子捂住了脑袋。可双颊原本就因为江琅而发红,再这样一捂,简直变得有些烫。她承受不了热气,又把被子掀开,微微喘气。
素雅稍微探身,“夫人,你不舒服吗?”
任月语支支吾吾,“没有,我挺好的。”
素雅遂躺回了原位。她以为任月语仍然为了江琅而烦扰,于是好心安慰道,“夫人,在我们看来,你和将军特别般配,郎才女貌。”
任月语试图用被子遮掩她的害羞。她心里一直有一个困惑已久的问题,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向合适的人询问。恰巧碰到此刻似乎条件成熟,任月语思来想去,终于开口。
“素雅,我和将军为什么会成为夫妻呢?”
明明一个是景朝将军,一个是月照公主,八竿子打不着。
素雅有些惊讶,“夫人不记得了?”
任月语敷衍搪塞,“那个……我不是昏迷挺久的嘛,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素雅想来确实有这种可能。她便解释道,“你和将军,是和亲。”
这个答案和任月语预料的差不多,“果然,怪不得什么感情基础都没有。”
素雅挪动枕头到贴近肩膀的位置,以此换上一种更舒适的姿势,向任月语娓娓诉说。
“而且在最开始的那道圣旨上,与你和亲的对象,其实并不是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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