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晓他们上了车,没多久后列车启动,因为之前疏散了地铁里的人,现在列车上只有他们三个,随着发车吊环轻轻摇动。
“为什么不坐刚才那个?”支晓看向窗外,对面银色的列车还停着,在她视线里慢慢后退,她没站稳,趔趄了一下。
“坐好。”身后封行推着她的肩膀让她在位子上坐下,自己拉着吊环站在她面前,垂眸准备给她科普一下:“地铁不能中途折返……”
“是这样的支晓姐,我来给你解释,我最喜欢各种列车了!”司见尘挨着支晓坐下,兴高采烈掏出小本子,高中生不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精通简笔画,讲得十分有趣,支晓饶有兴趣的听他科普,时不时出声问问题。
封行:“……”不应该让这小子上车的。
列车开出去一站,到梨台庄北门停靠,三十秒后再往下个站点继续走。
支晓侧着身,看司见尘低头画了个迷你版列车给她讲解车尾怎么变车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对面的车窗。
窗外是漆黑的隧洞,车内灯光明亮,窗玻璃上倒映着列车里的模样,空荡荡的一排排座椅上泛着冷光,光影偶尔的变化让司见尘讲解的声音显得有几分空洞。
她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像,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玻璃上的支晓一动不动。
支晓更困了。
她转头看旁边的封行,他长手长脚的倚着栏杆,察觉到支晓的视线,也打了个哈欠,无奈的看着车窗内自己的影子——里面的封行也一动不动,像是被定格了一般。
司见尘也讲不下去了,砸了咂嘴同样看向窗。
他们三个人都变了姿势,车窗上的那三个却维持着一开始的样子,诡异地保持着静止的姿态。
“支晓”侧着身,“司见尘”低着头,“封行”站在旁边垂眸看手机。
宁合明路很快就到了,列车再次停靠,车门打开又合上。
列车行进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车窗上的影子终于动了。
“支晓”缓缓坐直了身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慢慢的走近,像是真的站在疾驰的车窗外,整个上半身贴到了车壁,手按上玻璃,然后抬眸看了进来。
和支晓对上视线的瞬间,平面的影子突然生出了轮廓,虚虚搭在车窗上的手掌“啪”一声贴上了玻璃,印出一个清晰的手掌印。
她看着支晓,嘴角咧开露出一个笑,下半张脸笑了,上半张脸没有任何变化,让她的表情看上去皮笑肉不笑的。
支晓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脸上露出这样的笑,觉得有些滑稽,想笑,忍住了。
结果旁边的封行没忍住。
支晓:“……”
窗外的“支晓”:“……???”
没有看到车内人预料中的反应,“支晓”愣了一瞬,随后被封行的笑激怒了。
她的脸也“啪”一声贴到了窗玻璃上,额头和鼻子被挤的变了形,眼睛死死的盯着还在笑的封行,嘴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血水从嘴角流淌出来,顺着玻璃流下,被她拍打成一个个狰狞的血手印,乱七八糟的糊满了窗。
现在害怕了吧?尖叫吧,恐惧吧!
她用快从眼眶里鼓出来的眼珠看向车里三个人。
支晓颇为无语的看着封行:“你故意的吧?”
封行耸了耸肩:“我哪知道它能把你的脸用成这副鬼样子。”
司见尘一副牙酸的表情:“你们别聊了,它更生气了。”
“支晓”:“……”
她确实更生气了,手指穿过玻璃,接着是手背,手腕,整条泛青的手臂一点点伸了进来,车窗上凝起一层白霜,车内气温下降,灯光明暗不定的闪烁起来。
要是现在外面有人路过,看到这节闹鬼的车厢绝对会吓得晕过去。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封行冷声道:“我更生气。”
他总算不再懒散的靠着栏杆,寒气十足的看了趴在车窗上的“支晓”一眼,眼底浮起嗜血的红光,车内的灯全都暗下去又亮起,下一秒他就来到窗前,一把抓住了从窗外伸进来的鬼爪子,捏得掌下手腕骨骼噼啪作响,一字一顿道:“谁准你用这张脸,变回去,我数到三——”
他还没开始数,窗外阴灵的脸就忙不迭的变了。
窗玻璃骤然消失,一个女生惊慌失措的脸替代了支晓的面孔,连着手腕的身体变成实体,拖得封行手下一沉,他一秒停顿都没有,探身从高速行驶着的列车窗外拦腰抱住女生,一把将她拖回了车厢内。
女生满脸是泪跌坐在地上,一口气没喘匀就张着嘴晕了过去。
“是今天早上消失的其中一个人。”司见尘说,“我看过照片。”
“唔。”封行扭了扭手。
“你太冲动了。”司见尘语重心长教育他,“本来顺着她陪她闹个鬼可以跟着进域的,被你吓跑了。”
“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封行瘫着脸无所谓道:“起码提前捞回来一个。”
支晓把女生扶起来,让她躺在座椅上,安慰司见尘:“没关系,又来了。”
念域无入口,强大的执念却会引来游荡的阴灵,也会引来许多没灵智的生灵,它们出入念域无阻,很多普通人就是被受到吸引而来的灵带了进去。
很多民间忌讳里,比如半夜有人喊别答应,听到背后脚步声别回头之类的,一旦回应了灵,就有可能被带走,一脚踏进再也不可能离开的地方。
这次的阴灵没从窗外来,而是远远站在隔了好几节车厢尽头的阴影处,以一个单臂被吊起的姿势慢动作朝他们招手。
支晓看了看自己,又看看远处一身白衣裙的鬼,疑惑丛生:“又是学我吗?”
“那就误会它了。”封行抬脚往那边走去,“这种披长发穿白衣的样子比较能吓人,要说谁学谁,她估计还觉得你学它呢。”
“等等,你不会又要去吓它吧!”司见尘追上去,生怕封行再把鬼暴力送走。
支晓琢磨了一下封行的话,有点受伤,她很吓人吗?应该没有吧……
她踱步跟在后面,封行和司见尘并肩比谁走得快,把她视线挡得严严实实,不过虽然她看不见,阴灵虚无缥缈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她耳边里。
……晓晓……晓晓…………
居然是哥哥的声音。
支晓有些意外,看来现在这只不是阴灵,而是凝聚成型没开智的生灵,从她记忆里翻出来了点东西,拿来引她过去。
走在前面的司见尘和封行也听到声音了。
司见尘一脸菜色的别过脸:“我听到我们班长让我过去她帮我写作业,正好我这周作业还没写完呢……诱惑力好大。”
封行看样子想给他一巴掌:“有点出息好吗,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同行。”
“你听到什么了?”司见尘问他。
“……”封行似乎想回头,强行忍住了,嘴角向下一压,“听到鬼在叫我,叫魂一样,烦得很。”
“哈哈哈哈不会是个女鬼吧?”司见尘笑得十分喜庆,被封行瞪了一眼,当即不服气的瞪回去。
他们走到最后那节车厢,一踏进去,鬼哭声如同被按了放音键,四面八方尖啸着响起,有无数悔恨、怨怼、不甘、愤怒、痛苦的情绪一瞬间涌上来。
而在这些让人战栗恐惧的声音之后,有一小片安静的地方,传来了微弱的声音。
晓晓,哥哥回来了,肯定想我吧哈哈哈。
晓晓过来,这是大长老专门从山下带回来的,给你玩。
支晓,你不要怕,赶紧跳!接着你呢,快点快点,不然大长老来了!
支舟你给晓晓买的什么破衣服,丑死了!晓晓乖啊咱们不穿这个……
哭声之外,支晓听到的是族人们的呢喃细语,哥哥,大长老,祭司大人,令羽姐姐……
她闭眼听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舍不得破除幻境了,她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这些声音用正常的语调跟她说话,在神山雪域的时日里,只有他们痛苦的嘶喊和哀求夜夜响彻梦境,让她不得安眠。
晓晓,过来…………
哥哥的声音带着笑,支晓睁开眼睛,车厢阴影处对着她挥手的人变成了支舟,他抬着一只手,捂住肩膀对她苦笑:“扭手了,快来帮我按一按。”
通常情况下,收获的是支晓一顿乱按加嘲笑。
她朝支舟走过去,肩膀突然被人按住了。
“去哪?”封行五指箍着她的肩膀,修长的手指骨节突出,皱眉看着她,“看到什么了?”
支晓挣脱不了,也不打算挣脱,指了指“支舟”:“不就是过来找它的嘛,应该也借了个实体,得先把人救出来。”
封行看她神色清明,手上力气才松了些。
“没有被迷住,小伎俩而已。”支晓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否则身为灵犀的晚节不保:“它变成我认识的人的样子,我想凑近看看到底像不像。”
“……那也不行。”封行讪讪松开手,“万一呢。”
越接近鬼哭声越大,细针密镂往人脑子里钻,被吵得头痛欲裂的司见尘听到支晓的话也有点绷不住,难得和封行站在了同一边:“就是啊支晓姐,你怎么还想凑近看,不行不行。”
封行几步跨过去,越过司见尘直奔作乱的灵,根本不受万鬼齐哭的影响,动手前又转头问支晓:“你看到的它现在是谁的样子?”
支晓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特意问,但还是如实回答:“是我哥哥。”
“嗯。”封行淡淡应了一声,侧身把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才看向面前脸上带着笑,伸手往他肩膀上攀来,柔声喊他名字的“支晓”,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
——一点都不像,只会犯禁。
于是另一边的司见尘眼睁睁看着好心要帮他做作业的班长,生生被封行把脸皮撕了。
“……”
一时间分不清到底哪边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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