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比外面安静了不少,主干道两旁种满了茂密的香樟树,早晨投下的影子略显寒凉。
长廊上不少学生抬着书本嘴唇蠕动,支晓和封行从走廊穿过去,又在操场绕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走过一片草坪,封行下意识地侧了一下脚,跨过去的时候才看到草尖下是一片水洼。
支晓轻轻“咦”了一声。
两人对视一眼,封行终于想起来进校门时怪异的感觉在哪里了。
两人同时动了,一起向校门口飞奔而去。
司见尘软磨硬泡了半天,男学生都被他说的无语了,换了女学生来,没说两句他就只好认命的接过笔,准备在考勤本上胡乱写个名字应付了事,笔按在纸上,突然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紧紧吸着他的手不放开,写下了一个“司”字。
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他手里的笔,笔尖在纸上重重划过去,刺啦一声把纸撕掉了一半,露出底下的前一页。
司见尘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
半张纸从上到下都登记着他的名字,看笔迹还是他自己写的,就像刚才那样。
可他确定进了念域后自己是第一次进这个校门。
另一边,支晓跑到了她打标记的树干前,这是一棵老树了,枝干粗壮,树干表面覆盖着坚硬粗糙的树皮,她抬头看向头顶往上半尺的地方,那里树皮被打掉了一小块,底下稍显鲜嫩的枝干上密密地印刻着风刃划过的痕迹,最少有七八道。
果然如此。
封行仿佛提前预知避让开了的水洼,以及上过学的人站在任何高中校门口,大概都会有种熟悉感,但支晓不应该有。
一切怪异的地方,在看到纸张上司见尘写过好多遍的名字,以及门口树干上支晓打过不止一道的风刃标记,都明明白白昭示着一个事实——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站在这个校门口,也不是第一次进去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周围猛地陷入黑暗,他们回到了刚从地铁列车上下来的那个地方。
闪烁着灯光的列车在他们身后呼啸着驶进黑雾,几秒种后从另一个地方驶了出来,再次迅速冲进黑雾中。
“怎么出来了?”司见尘懵懵的,“不对,我们应该在车上的时候就进域了,是我们没察觉到。”
“唔,反应挺快。”封行皱眉看着黑雾,夸了他一句。
支晓没说什么话,抬脚往列车的方向走,她一过去,呼啸而来的列车就停在了她旁边,她退开,列车咻地驶走了。
她转头看向司见尘:“看,感应门。”
司见尘被她亮晶晶的发现了有趣东西的眼神闪了一下,挠头憨笑:“确实像,这车门什么时候变成自动感应了啊?”
“不。”支晓轻轻抬起手腕,“不是我们之前坐的那个列车了。”
她说着话,一阵风突然从三人脚底升起,越来越大,猛烈的风以三个人为圆心扩散,浓浓的黑雾被绞进风里,没一会儿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司见尘这才看清一直来回不断地“列车”是什么。
说是列车,更像是连接成环形,不断旋转着的宽大的几扇门,转速太快,拉出的残影看上去就像一列长车厢。
这是什么?
“是走马灯。”封行走上前。
旋转的门停了下来,一共六扇,她停在其中一扇门前,门只有门框,门内一片漆黑,影影绰绰,像是虚无的。
“你把它理解成蟠螭灯就行。”他对支晓解释,“人濒死之际回忆生平,一切皆如走马而过。”
是生前的挂碍,死者的执念所在。
“这么多,六扇门啊。”司见尘有点绝望,“这个域会不会太多门了,什么意思,我们不会每一扇都要进去吧。”
想要离开或者解开念域,最起码要把域的主人找出来才行。
“每人进一个吧。”支晓说,“这样快一点。”毕竟还有三个人困在其中,早点解了域,早点把人救出来才行。
“不行。”开口阻止的人是封行,他和支晓并肩而立,“现在还不清楚状况,不能走散。”
“嗯嗯嗯。”司见尘拼命点头。
他可不放心支晓单独一个人,看她刚才用风绞散了黑雾,应该是能御风当做器灵的守域者氏族,这一支据说什么都好,耳聪目明防御能力强悍,但单兵作战不行,并且非常容易迷路,尤其是在域里,所以经常要搭档其他氏族的人一起行动。
刚好,他就是那个能弥补支晓作战能力的人,按修仙小说里的说法,他大概属金一族,反正凝出的器灵都是刀剑类。
支晓却误会了司见尘的意思,以为他一个人会害怕,担心困在门里出不来,思索了一下同意了。
她当然是更喜欢也更习惯一个人行动,这么多年都是如此,但现在有后人在,还是要多照顾的。
她随意选了一扇门,三个人一起走进去。
干净的街道,熙熙攘攘来往的学生,热闹的小食摊,被树荫遮了一半的学校大门……
“怎么还是这啊?”司见尘崩溃,“运气这么好?”
“是新的。”支晓说。
她指向学校大门旁的那棵树,之前她用风刃做记号的地方老树皮长得好好的。
封行吹了个口哨:“往好处想,起码这次没有无知无觉循环了七八次。”
“嗯。”支晓点头,“来尝试一下吧。”
“只能这样了。”封行说。
两人一起往校门里走去,司见尘迅速跟上,手中寒芒一闪,在树上留了个记号,他用劲没有支晓那么精巧,又急着走,扫过树干的剑刃力量过于强悍,大树被抽得抖了抖,哗啦啦落下来一地碧绿的树叶,惊起路过学生的一片叫声。
这次谁也没被拦下来,所有人都被突然抖落的树叶吸引了注意力,加上他们的动作实在太快了,说跑都有点侮辱三个守域者的速度,执勤的学生还没看清人,他们就已经不在门口了。
校园里依旧和之前一样,长廊上学生们三三两两的,有些在背书,有些在安静吃早餐。
一直到早自习的铃声响起,没有任何异常,也没发现可能是域主人的东西出现。
铃声响过,支晓只觉得一阵眩晕,瞬息之间,他们就再次站在了早读前的校门口,就像他们刚刚才踏进这扇门一样。
司见尘:“……好短!”这个循环怎么这么短!
难怪之前那么多次没发现异样,人家被困循环起码都是几个小时几天,他们就那么十几分钟,脑子还没转过弯呢就被迫重置了,这域主人搞什么,急着去拯救公交车吗?
不过如之前猜测的,这次他们都没有忘记这是进来后的第二次。
“原来识破了就不会受影响了。”想起来自己多此一举的留记号,要面子的高中生有点尴尬,没话找话地企图转移注意力,“对了,我看你们都没交流就都知道这次不会忘了,行动也很一致,这么有默契的吗?”
封行瘫着脸,一副“用得着你说”的不屑样子,眼底却带着笑看向支晓。
支晓:“碰巧而已。”
封行:“……”果然是个没心肝的女人。
“不过这次好像不能靠识破循环就出去了。”封行看向四周,街景依旧,没有出现旋转的走马灯。
“这次我们不进学堂里去。”支晓说,“在这里看看。”
“嗯。”封行就地蹲下,他手长脚长,穿着西装裤和白衬衣蹲在路边非常显眼,之前衬衣上染上的血水淡了很多,乍一看像是一件粉红相间的花衬衣,平白给他添了几分混不吝的气质。
配上他乌黑短碎发下的小辫子,很像是来收保护费的。
没了他们闯进去的插曲,校门口一切正常,执勤的学生时不时拦住没有带校牌或者校服穿的不规范的,有的找出来戴上,有的被扣住登记名字班级,十几分钟很快过去,随着铃声响起,一切重置。
这段短暂的回忆对于域主人来说很重要,重要到执念成域,哪怕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也无意识地在此徘徊。
支晓想到走马灯的六扇门,是每一扇背后都是这段记忆,还是不同的景象呢?
支撑念域的执念是域主人最深、最强烈的念头,如此日常的记忆里,藏着他怎样的不舍和放不下?
支晓感觉手背被碰了碰。
封行食指敲完她手背,扬起下巴指了一下在校门口徘徊的一个女生。
是个怯生生的、不怎么起眼的女孩,一看就是乖学生,她从校门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到左边,始终没有进去,脸上有些焦虑,最后鼓起勇气般一咬牙一闭眼,壮士赴死般往执勤的学生走去。
“咦?她没戴校牌。”司见尘说,“我记得她,之前我被堵着签字的时候她从我旁边进去的,没被拦呀。”
正说着,就有人出来给他解惑了。
一个男生冲出来拉着女孩后退了一步,抬手把自己的校牌别在了她衣领上,笑得满不在乎的:“进去吧好宝宝,没带校牌也不至于这么害怕吧,被记个名字而已。”
女孩显然和他不认识,睁大了眼睛不解的看着他,更加不敢动了。
男生从后面推了她一把:“赶紧的,铃要响了。”
女生踉跄几步,低着头被推进了校门。
男生这才慢悠悠的走到执勤的学生面前自首:“忘带校牌了,三年一班……”
他低下头去写名字,眼角瞟到进了校门频频回头看他的女生,得意地冲她扬了扬眉毛。
“找到了。”封行邪气一笑,话音落地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经掠出去,在铃声响起前冲进校门,一把抓住了刚才那个女生的手腕,女生惊恐挣扎,全身皮肤连同校服如同融蜡般化了,露出一张不一样的脸,眼神空洞茫然,像是突然从梦中被叫醒,喃喃呓语:“……上班要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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