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内黑雾缭绕,阿溪一袭浸透半身血的红衣此时尤为妖艳,仿佛活物。腕间黑藤攀延缠绕,抚过衣上每一处血,慢慢舔吸,生怕浪费一滴。
"我看见了悄久,看见他改忆,他是鸿蒙镜灵。"此时的妘羽星的声音空灵得不似真人,雾瞳深处泛着诡异的黑影。
归离手中冥笔微转,猫儿般的星瞳骤然一缩:"优昙现,魔胎醒……她不对劲!"
"哼!贼喊捉贼。"悄久才刚开口,夜葳手中重新襄回鸿蒙碎镜的雷枪顿时嗡鸣作响,枪尖直指妘羽星心口,"鸿蒙碎镜对你有反应!分明你才是鸿蒙镜灵!"
阿溪腕间黑藤无声游动,准备蓄势待发。
她和悄久几乎同时收回威压,但她依然支持着新阵最低灵耗,立于阵眼处。
她眯起眼睛打量起这个突然出现还能安然无恙踏入阵中的女子——那张脸明明是妘羽星的,却又只是皮囊像而已,头发、眼瞳,全变了。简直……和她身后的悄久就像是同个世界来的……
"他若是鸿蒙镜灵,那你又是什么?"阿溪故意上前半步,黑藤已悄然钻入地下。
妘羽星轻笑一声,笑声如碎冰相击:"他就是鸿蒙镜灵。前八世不断改忆,为的是加剧众生内耗,削弱四道封印的力量。这样他才有机会逃脱......"
话音未落,地下骤然窜出数十条毒藤,如毒蛇般缠上妘羽星纤细的脖颈。阿溪眼中黑芒大盛,整双眼睛仿佛浸满墨水,像是无底深渊。
藤尖刺入对方经络的瞬间,阿溪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
"你不是妘羽星!你是谁?"
阿溪脸色骤变。毒藤传回的识海记忆,竟然全是她自己的记忆!
三百年前被封印的痛楚、独自在暗夜中苏醒的迷茫、甚至昨日与夜葳的私语……全都分毫不差地储存在这个"妘羽星"的识海中,就像照镜子一般。
"谷主,小心反噬!"归离的警告来得太迟。
妘羽星脖颈处的皮肤突然龟裂,露出底下晶莹的镜面质地。
阿溪的毒藤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扭转,竟调转方向朝她自己刺来!
电光火石间,一道青光闪过。妘延的蛇镜簪精准刺入妘羽星心口,繁复的控灵咒文如活物般顺着簪身爬满她全身。
"你信她……"妘羽星的话戛然而止,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倒下。
诡异的是,她倒地瞬间,面容如水波荡漾,竟又变回妘羽星原本的容貌,只是那银发,依然未变。
妘延一把接住昏过去的妘羽星,手腕翻转间,蛇镜簪已回到她发间。
阿溪注意到她左手腕内侧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鲜红蛇纹,正随着脉搏微微起伏,宛如活物。
"三百年前……"妘延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我和灵儿密谋要用戈儿的血脉来容存魔胎。"
夜葳闻言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但妘戈逃了。"妘延指尖轻抚怀中人苍白的脸,"她调换了刚完成蜕皮的羽星……等我们发现时,魔胎已经种入错误的身体。"
阿溪的毒藤不安地扭动。她盯着妘延手腕上的蛇纹,那红色鲜艳得像是刚刚用鲜血画就:"所以你们用了镇魂钉?"
"十八根镇魂钉,钉住她全身要穴。"妘延扯开妘羽星的衣领,露出锁骨处一个狰狞的钉痕,"否则她当场就会爆体而亡。"
归离一迅上前,冥笔抵住妘延咽喉:"那刚才苏醒的是谁?魔胎?镜灵?还是……妘羽星本人?"
青铜棺兀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抓挠棺壁。众人下意识转头,只见棺盖上的封印符文明灭不定,已有三分之一化为灰烬。
"没时间了。"夜葳雷枪划破掌心,血珠悬浮在空中组成新的封印符文,"先加固封印,再解决这个冒牌货!"
阿溪却盯着妘延不放:"你还没解释,为何我的毒藤会读到自己的记忆?"
她指向昏迷的妘羽星,"她的识海里怎么全是我的镜像?"
妘延手腕上的蛇纹顿时发烫,她痛呼一声单膝跪地:"因为……灵儿用蛇镜复刻了所有可能接触魔胎之人的记忆……作为预警……"
"荒谬!"夜葳的枪气扫过青铜棺,新画的符文刚贴上棺椁就燃烧起来,"蛇镜是娲皇至宝,怎会——"
"小心!"
归离的警告声中,青铜棺轰然炸裂。一只半透明的手臂穿透黑雾,指尖离夜葳的后心只有寸许。
千钧一发之际,阿溪的黑藤结成盾牌挡在中间,那手臂竟直接穿透藤蔓,在夜葳背上留下五道血痕。
"是镜魇!物理攻击无效!"归离化笔作笛,吹起节气乐谱,清越的音波将黑雾暂时逼退,"妘延!用蛇镜!"
妘延却僵在原地,她腕间的蛇纹已蔓延至肘部,整条手臂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更可怕的是,昏迷的妘羽星骤然睁眼,瞳孔完全变成了镜面。
"镇魂钉……还剩三根……"她机械地转动脖颈,每动一下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在百会……膻中……和气海……"
阿溪兀的明白了什么,一甩藤,扯开妘羽星的后衣领。
果然,脊椎上排列着十五个已经空了的钉孔,最上方三个还残留着半截漆黑的钉子。
"她不是容器……"阿溪声音发颤,"她就是魔胎本身!那些镇魂钉不是在压制,是在封印!"
仿佛回应她的话,妘羽星顿时暴起,镜面般的五指直插妘延心窝。
阿溪的毒藤本能地缠住她手腕,却再次被镜像反弹。眼看惨剧就要发生,一直沉默的悄久一瞬出现在两人之间。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妘羽星的动作瞬间凝固,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剧烈颤抖。更惊人的是,青铜棺中爬出的镜魇也同时停止了攻击,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傀儡戏。
"囚镜阵。"悄久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只有囚镜阵能辨真假。"
归离的玉笛"啪"地掉在地上。
悄久没有理睬,只是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阿溪注意到他指尖有细小的金色符文流转——那是最高级别的禁言咒。
"你被下了禁言咒?"阿溪逼近一步,"关于什么?鸿蒙镜灵?还是……"
悄久转眼看向她,那双眼睛里竟倒映出阿溪从未见过的景象——一片燃烧的宫殿,和倒在血泊中的……她自己?
画面一闪而过,悄久的身影开始变淡:"四道合力……新阵……"
"等等!"阿溪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一缕雾气。
悄久消失的地方,青铜棺的碎片自动重组,但棺盖上的封印已经所剩无几。
归离捡起玉笛:"他说得对,必须重启囚镜阵。但需要四道同时——"
"来不及了。"夜葳指着妘羽星,"看她的眼睛!"
妘羽星的瞳孔此刻完全变成了两面小镜子,镜中赫然映着阿溪和妘延的倒影。更可怕的是,倒影中的两人正在缓慢地……融化。
"镜像同化……"妘延艰难地撑起身体,"她在复制我们的灵力构成……快闭眼!"
阿溪却像被蛊惑般直视那两面镜子。她看到镜中的自己朝她咧嘴一笑,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就在她要辨认的刹那,一阵剧痛从手臂传来——是归离用笛子打醒了她的恍惚。
"别看她的眼睛!"归离的猫瞳缩成一条细线,"谷主,我需要你的毒藤结阵!"
阿溪这才发现自己的黑藤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半个结界,藤蔓上开出的不是花,而是一片片小镜子。每面镜子里都有一个不同的"阿溪",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正在往外爬。
"司主!"阿溪声音发紧,"我的藤蔓……不受控制了……"
妘延突然发出一声痛呼。她腕间的蛇纹已经爬满全身,在皮肤下形成诡异的网络。而妘羽星正对着她抬起手,掌心浮现三根虚幻的黑钉。
"最后一根镇魂钉……"妘羽星的声音忽变成了男女混响,"拔出它,我就能完全苏醒了……"
夜葳的枪气横扫而过,却在触及妘羽星前被一面凭空出现的镜子挡住。枪气反弹回来,在他肩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物理攻击无效!"夜葳咬牙封住穴道止血,"归离!音攻!"
归离的玉笛刚举到唇边,笛身就"咔嚓"一声裂开。无数镜面碎片从裂缝中迸出,在她脸上划出数道血痕。
阿溪感到一阵眩晕。她的毒藤正在疯狂生长,每一条藤蔓都变成了镜面管道,里面流动的不是汁液,而是……记忆。
她看到了三百年前的真相,看到妘灵将蛇镜一分为二,看到镇魂钉被一根根拔出……
"谷主!"归离的呼唤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控制你的藤蔓!它们正在形成镜阵!"
阿溪想回应,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被镜像了——她说"救命",发出的却是"命救";她说"小心",听起来却是"心小"。更可怕的是,她开始分不清哪边是现实,哪边是镜像。
青铜棺发出刺目金光,棺盖上的最后一道封印开始燃烧。
悄久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这次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四道归一,镜阵重启!现在!"
妘延挣扎着爬向阿溪,将鲜血淋漓的手腕按在她眉心三瓣赤纹上:"以血为引……记忆为媒……"
阿溪的视野顿时一片血红。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她终于看清了镜中那个"自己"说的三个字是什么——
"你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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