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惊蛰铃

密室中,归离指尖的冥笔发出幽蓝微光,笔尖每掠过一道裂痕,便有细碎的金芒如星子般溅起。

她忽然停下动作。

"不会错……"她喃喃自语,脑海中不断闪回魔胎苏醒那日的可怖景象。

冥笔"啪"地掉在玄玉案上。归离猛然站起,紫色衣袖扫落满地符纸。

她闭眼凝神,惊蛰时节特有的青雷气息在灵台浮现——那日魔胎暴走时,这股气息就缠绕在归渊身上!

"归渊——速来见我!"

传音化作一道金线穿透重重结界时,正在药庐外逗弄灵雀的归渊淡然轻笑。

他腕间缠着的银铃铛无风自动,发出与惊蛰铃如出一辙的嗡鸣。

"终于注意到了么?"他弹指震碎传音金线,眼底泛起妖异的紫芒,"可惜……"

药庐内蒸腾着苦涩药香,乌荧跪坐在寒玉榻前,雾眸穿透表皮,把妘羽星体内溃散的灵脉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赤色血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像即将燃尽的灯油。

"小荧儿。"归渊掀开鲛绡帐,指尖勾起乌荧一缕银发,"如果有天我也这般奄奄一息……"

"出去。"乌荧头也不抬,周身寒气顿时暴涨。

归渊猝不及防被霜气沾染,防御性现了原型——分明是团缠绕着惊蛰青雷的黑雾。

他急忙掐诀,又变回了翩翩美男。

帐内忽然响起“滋滋”声。妘羽星心口浮现出蛛网状黑纹,那是魔胎离体时留下的遗臜。

乌荧迅即咬破手指,带血的手诀尚未结成,就被归渊冰凉的手掌握住。

"你连跟我说话都不愿了吗?"他声音带着诡异的颤音,像是无数人同时在说话。

乌荧终于抬头,瞳孔骤缩——归渊眉心竟浮现出与魔胎相同的暗纹。

该来的迟早要来。乌荧继而平静下来:"你早算到有此一劫。"

"小荧儿……"归渊忽然贴近他耳畔,吐息化作细小雷蛇钻入耳道,"我就是舍不得看你为她送命……"

乌荧被一下定身,归渊袖中飞出十二道符箓,正是惊蛰铃上拓印的古老咒文。

他轻笑着将人推向屋外:"这么担心,不如把阿姐寻来。"

待雪衣童子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归渊转身凝视寒玉榻。

妘羽星苍白的皮肤下骤然鼓起游动的黑气,像在回应什么。

归渊屈指弹在那道狰狞的魔纹上,嗤笑道:"本想看你们自相残杀……"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手中唤出的青铜铃铛。铃舌竟是截指骨,随着归渊的动作,轻轻叩响了夺命的清音。

-

归离指尖凝起一道金光,点在乌荧眉心。符咒破碎的刹那,她瞳孔猛然收缩——那定身咒的纹路走势,竟与她惯用的手法分毫不差。

"果然是他......"归离指尖微微发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归渊能瞒我这么久,是仗着'双生'遮掩天机。但乌荧,你日日与他相对,不可能毫无察觉。"

乌荧银白的长发垂落肩头,在昏暗室内泛着微光。他慢慢活动着僵硬的手腕,抬眼时,雾白的眸子模糊映出归离震怒的五官。

"告诉你又如何?"乌荧低笑一声,"让你再将他关回冥狱,用九幽锁魂钉钉穿灵台?"

"不该吗?"归离袖中冥笔嗡鸣,笔尖渗出暗红血珠,"时序大乱、四象颠倒,哪一桩不是因他而起?"

寒玉案上的茶盏顿然炸裂。乌荧拂开飞溅的瓷片,一字一顿道:"若他当真要乱时序,当年挣脱封印时,为何不去归墟?以他双生魔胎的备选躯体,只需往幽冥阵眼一坐——"

"他怕死!"归离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符纸无风自燃,"这些年潜伏在我身边,不过是想伺机夺我道骨!"

青烟缭绕间,乌荧忽地笑了。指尖挑起一缕燃烧的符纸,火光照亮他讥诮的眉眼:"那他可曾伤你分毫?可曾动过幽冥司一草一木?"

归离呼吸一滞。

"你心里清楚,"乌荧将灰烬碾碎在掌心,"时序紊乱是因为鸿蒙镜灵擅自篡忆,而非归渊作乱。只是你不愿承认——自己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发现惊蛰铃竟就在身边。"

这句话像柄淬毒的匕首,精准刺入归离心口。她踉跄后退半步,顿时看清了乌荧眼中那份近乎悲悯的神情。

"你不在乎真相......"她声音发颤,"你在替归渊拖延时间!"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乌荧骤即变色的表情。

归离再不犹豫,冥笔划开虚空,身形已化作流光冲向妘羽星房间。

-

寒玉榻前,归渊正俯身凝视着妘羽星惨白的面容。他指尖悬在女子心口三寸处,一缕黑气如小蛇般在皮下游走。

"阿姐总说我心狠......"他轻笑,腕间银铃无风自摇,"却不知这世间最毒的,从来都是补天遗族的娲皇血。"

铃舌撞击铃壁的清脆声响中,妘羽星攸地睁开眼睛——那瞳孔竟已化作竖瞳,爬满蛛网般的血丝。

归渊笑意更深,正要掐诀,房门骤被狂暴的灵力轰开。

归离手持冥笔闯入,笔尖血墨滴落处,地面腾起幽蓝鬼火。

"住手!"

冥笔挥出的瞬间,归渊旋身闪避。那道墨痕擦着他衣角掠过,在墙上蚀出焦黑痕迹。

他站在摇曳的火光里,腕间银铃应激发出刺耳鸣响——

"晚了,阿姐。"他笑着举起左手,掌心赫然托着枚青铜铃铛,"惊蛰铃认主,可是要饮血的。"

榻上的妘羽星兀的发出非人的尖啸,心口黑气暴涨。

归离这才看清,那铃铛的舌竟是一截指骨,此刻正疯狂撞击着铃壁,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哒声。

音波震得归离忍不住捂住双耳,闭上眼睛,避免被卷入冥音幻境。

待屋内再次安静,归离松开双手,再抬眼看去,只见到飘动的纱帐后,妘羽星独自躺在寒玉榻上。

归渊的气息消散得干干净净,连惊蛰铃的灵息都被刻意抹去。

"来迟了......"乌荧的雾瞳猛然收缩——妘羽星裸露的脖颈处,原本狰狞的魔纹竟已消失无踪,肌肤光洁如初生婴孩。

更诡异的是,她周身流转的灵力比受伤前更加纯粹,心口隐约浮动着青雷印记。

归离的冥笔在袖中震颤。她缓步上前,指尖掐着的探灵诀泛起幽蓝微光。

榻上人轻哼一声,羽睫颤动如将醒的嫩蝶。

"嗯......"妘羽星抬手遮住刺目的光亮,指尖碰到额心时忽地僵住。

记忆如退潮后的礁石般浮现——汤圆、青铜铃铛、还有最后映入眼帘的那双紫气氤氲的眼眸......

"乌荧!"她猛地抓住床沿坐起,声音还带着久睡的沙哑,"鸿蒙碎镜是镜灵故意留下的陷阱!"

冷汗顺着她绷紧的脊背滑下,"四道主手中的残片会互相感应,银发......他说的银发定是指......"

话音戛然而止。妘羽星终于看清站在光影交界处的归离,衣袂的紫色光泽正随着呼吸明灭。

妘羽星慌忙要起身行礼,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按回榻上。

"惊蛰铃不见了。"归离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三指却不容抗拒地扣住她腕脉。

灵力探入的瞬间,妘羽星体内蹭然迸发出惊蛰特有的青雷之气,将探察的灵识狠狠弹开。

乌荧即刻上前,"她心脉里埋了归渊的本命雷种。"

屋内死寂。妘羽星茫然看着自己微微发光的掌心,那里正有细小的雷蛇游走。

"无碍的。"归离忽又绽开笑颜,指尖抚过妘羽星额前碎发,"归渊既用本命元气为你疗伤,想必......"

归离猛一扣住妘羽星的下颌,指尖泛起幽蓝灵光。

她猫儿般的瞳眼缩成细线,在妘羽星惊惶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扭曲的倒影——以及,那抹深藏在魂灵深处的、惊蛰铃特有的青芒。

"果然......"归离轻笑出声,指尖力道却重得几乎要掐进骨肉里,"他竟舍得用本命精血为你洗髓伐骨,将惊蛰铃炼入你三魂七魄。"

归离突然凑近,呼吸拂在妘羽星惨白的脸上,"我的好弟弟宁愿以命换命,也不肯回来见我......"

妘羽星浑身发抖。她能感觉到体内那股陌生的力量正在苏醒,像春雷蛰伏在血脉深处。

最可怕的是,这股力量正与归离的灵力产生微妙共鸣,引得她灵台阵阵刺痛。

乌荧看见归离袖口滑落的冥笔正滴着血——那是心头血,能照见最隐秘的魂契。

归离骤而松开手,转身时裙角扫过满地碎瓷,"惊蛰铃认主需饮娲皇血,而你的血脉......"

她回头瞥了眼妘羽星心口尚未消退的金纹,"恰好能掩盖惊蛰铃与我的共联灵息。"

屋外传来遥远的雷鸣。归离站在窗前,背影被闪电照得忽明忽暗。

乌荧看见她攥着冥笔的手在微微颤抖——三百年来头一遭,这位执掌幽冥的司主,露出了近乎迷茫的神情。

"阿羽。"乌荧突然出声,雾眸里带着罕见的肃穆,"跪下。"

妘羽星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爬起、端正姿势,双膝跪在冷玉地面上。

归离的声音即时落下:"即日起,你随侍本司左右。"

冥笔在空中划出猩红轨迹,"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识海骤然掀起滔天巨浪。妘羽星痛哼一声抱住头颅,感觉有滚烫的烙铁正往灵根深处摁——那是星芒状的咒印,在魂灵上灼烧出焦痕。

她恍惚看见归离眼底闪过的复杂情绪,像后悔又像解脱。

"星咒已成。"归离抚过妘羽星冷汗涔涔的额发,动作温柔得可怕,"乖,叫主人。"

妘羽星张了张嘴,喉间忽涌上一股腥甜。咒印发作的剧痛中,她听见乌荧的传音入密:"忍过去,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

"主......人......"鲜血顺着嘴角淌下,在衣襟绽开暗红的花。

归离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她指尖沾了那血,在妘羽星眉心画了道符。

霎时间,惊蛰铃的嗡鸣响彻全屋,归离腕间的二十四节气铃应声齐齐震漾——

"很好。"归离抚摸着妘羽星发间应咒生出的银铃铛,"从今往后,你就是活着的惊蛰铃。"

窗外暴雨如注,一道紫色雷霆劈开天幕。

乌荧望着归墟方向,知道某个被困在囚镜阵里的人,此时定是感应到了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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