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牵她的手，而李梦没有拒绝。许是此刻低落的心情急需安慰。
她以为自己能很好地管理情绪，却经常在他面前暴露，不知是何原因。
然而没时间深想或消沉了。
当头两棒之后，房子选项所剩不多。李梦松开他的手，整理心情，拨通第三家。
接电话的是个年轻女孩，告诉她地址让他们自己过去。
李梦虽然方向感不错，不至于走错路，但在他的带领下，还是轻松不少。
两人绕过车流不息的主路，顺着后面的小巷子寻到一座砖灰色六层高的建筑，是个青年旅社。
梳着高高马尾辫的女中介带他们进去，路上不断碰到年轻的男男女女，应该是租客。
建筑四四方方，依最大入住面积设计，每层中间一道长长的走廊，相对分列着四、五十个单间，整栋楼住满约六、七百户。
没有电梯，三人步行上楼。拐角处两个穿着清凉、染着蓝粉色头发的女孩正下楼，投来好奇目光。李梦发觉两人对身旁的他很感兴趣，擦身而过时偷笑着窃窃私语。他却毫无反应。
房间是长方形，刚进门右手是厨房洗手台，正对着的空间被青色磨砂玻璃隔出卫生间，长住的话防水是个问题。里面靠窗放着张床，有衣柜沙发茶几等简单家具。
李梦留意，窗外是片荒芜空地，杂草丛生，像个废弃操场。那里深夜应该漆黑又诡异吧。
两人多看了几间，格局类似，软装有不同色系，可以选喜欢的风格。
路过开门的房间，李梦看到有男生坐在床边弹吉他，还有的里面挤放着好几张上下铺，不知是哪家公司的员工宿舍。
由于入住率高，人声嘈杂，隔音很差。脚下地板踩上去是油腻黏糊的感觉。
几人从一间蓝色系房间出来时，隔壁一寸头男生正外出锁门。几人对视，李梦心虚移开目光。
结果如一，再想想，再联系。不再联系。
只要心里有事就吃不下东西，难道这是敏感人的通病，李梦也是如此。此前工作忙起来，她也时常忘记吃饭，从未在意。但自从上次地铁失明后，她就不敢太猖狂了。
看邻桌吃的香，李梦依样点了碗酸汤面，等着上桌。毕竟一天没吃东西，需要补充一点，她可不想再犯低血糖。
这家陕西面馆之前跟大姐来过，味道出乎意料地正宗。此处临街，空间很小，像是正规店铺的边角料，围墙也是斑驳的水泥石灰，像是随时要被拆掉。店内却最大限度摆放着好几张四方精巧的木桌，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很是别致。看来只要坚持，总会有一方之地的。
酸汤面上来了，热气蒸腾，很有食欲。李梦掰开筷子搅拌面条，尝了口，的确不错。
此时两人对坐，他面前空空，似乎有些奇怪。
抬头就见他双眼亮晶晶将她望着，似乎盼她多吃点。
“咳，用帮你点一碗吗？”虽然不用为别人的目光破费，李梦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管我，你快吃，一会就凉了。”随后又专心致志盯着她。
李梦默默低头认真吃起来。
之前筛选的房子大致都看过了，不是这不好，就是那不行，真就没有她理想中的完美房子。就像爱情一样。
对于人的适应能力之强，李梦是很有心得的，毕竟之前她住的出租屋比这些条件还不如。但她渐渐想开，生活品质还是很重要的，所以就不想再委屈自己了。但那些房子真没有合意的，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住进去的样子。看来找房她也跟恋爱一样，都凭感觉。但感觉这种东西，不该是最可信的吗？
李梦回想，第一间房像行将就木之人的居所，尤其是气味；第二间有陌生人的冷硬气息，透着古怪；而第三间则蒙着油腻腻的迷雾和嘈杂，像拥挤的鸽笼或监狱，令人窒息。所以，她根本没得选。
秉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李梦一口一口将面条捞完，又捧起大碗将汤底喝净。酸爽温热的面条下肚，整个身子都热乎起来，心情也稍霁。
他被她的吃相逗笑，李梦眼神询问。
“没什么。”
离开小店，两人沿着马路漫无目地走着。临近下班，到处是急匆匆赶着回家的路人。
如果找不到房子，李梦不知道下周自己是否还有家可回。如果再出来看一趟，还得向主任请假，想想就头疼。
他的陪伴虽然暖心，却没有实际用处，无法分解此刻她内心的失落和忧虑。毕竟他也只是以她为服务对象的机器而已，不该对他有超出其能力的奢望，要怪也该怪她自己太想依赖别人。然而人生在世本就孤独，没有任何人能替别人分担什么，最终都要独自承担。
“现在去哪？”他问。
“不知道。”李梦不知道是直接回家，还是继续寻找。合适的房子到底哪里才有啊！老天再不帮她一把，她就真生气了！
李梦停下脚步，立在原地，看着眼前的车流发呆。他安静陪在身边。
随后又抬脚快步向前走去，他急忙跟上。
沿途是一溜店铺，理发店、整形美容、奶茶铺子、蛋糕店。店铺过去是临街的居民楼。一扇狭窄的窗户上贴着招租的信息。
李梦急匆匆走过，然后又退回来。站在招租牌子下盘算。
“你武力值多高？”李梦突然问他。
“啊？”他不明所以。
“就是跟人打架能赢吗？”李梦不死心。
“没试过。我的体能是维持自我安全的最低等级，相当于五个成年男人的力量。”他还想详细解释，被她伸手打住。
五个？应该够了。李梦安心，拨通电话。好吧，如果不是他陪着，她是决计不敢冒这个险的。只能碰碰运气了。
电话拨通后，对方长久未接，就在李梦快要放弃时，听筒传来声音。
“喂？”是个中年妇女。
“喂？你好，我看到招租信息，您这有房出租吗？”李梦小心询问。
“呃……”对方略作思索，仿佛记不清，“在哪看的？”
“未名路居民楼上的广告牌。”
“那呀……你想在哪租，要什么样的？”
“附近就行。有一居吗？”李梦燃起希望。
“……有倒是有，现在看吗？”
“对。”李梦期待。
“你要是诚心租，我就问问房东。但这个点说不准。”
李梦失落，尽量不表露，“麻烦帮我问问。”
挂断电话，两人等待。李梦不知道的决定是否正确，反正碰碰运气吧。
片刻后手机响起，李梦迅速接通，“喂？”
“姑娘你运气真好，房东正好在，我带你过去。”
“太好了！”李梦惊喜。
顶着一头波浪卷的大妈怎么看都不像正规中介，李梦心里升起不安。
大妈骑电动车载着李梦在小路上穿梭，他则蹬着自行车跟在身后。
天色渐暗，路灯亮起。路上车流的灯像极速划破暗色的流星。
拐弯时他被落远，李梦担心回头张望，不多时熟悉的身影又跟上来。
几人在小区门口停下。成排的居民楼不高，临街一楼的底商遍布小吃店、水果店、烟酒副食、理发店，还有明晃晃的房屋中介。对街不远处是公交站台，不时有公交车停靠接送乘客。环境似乎很宜居。
“房子在几楼？”李梦问。
“5楼。”大妈推着电动车带他们入内。他将自行车锁在门口，上前接过大妈的车。
“没事，我来。”大妈推拒，被他抢过，“好好，小伙子真俊！”大妈喜笑颜开。
小区门口较窄，有拱形的门。入内走过狭窄的一截，视线突然开阔。不知为何小区里很静，与临街的喧闹相隔绝，仿佛两个世界。绿化很好，有大片冬青和不知名的大树，夏日一定清凉。李梦不自觉对这里产生亲近。
“房东男的女的？”她比较关心这个。
“女的，四十来岁。最早这片是供暖厂家属区，”大妈话匣子打开，絮絮叨叨告诉她不少信息，李梦心下稍安。“后来都搬走了，房子有卖的，也有租的。说要拆迁好几年了，一直也没信……”
大妈领着他们来到一栋楼前，从中间单元上楼。“这儿都是正规一居室，不好找，算是让你碰着了。别看楼老，供暖好，住着舒服……”
没有电梯，上五楼李梦微喘，大妈和他倒还平静。
大妈敲门，房东来开，“来啦。”
来人是个保养不错的中年女人，很面善，气质温婉。李梦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她那双温柔的大眼睛，好奇又和善地打量他们。李梦本能感觉她应该不难打交道。
“今儿怎么来了？”大妈招呼。
“过来收拾收拾。”女人笑。
“快来看看。”大妈拉着李梦入内。
的确是正规一居室。坐北朝南，正对房门是客厅，南边是卧室和阳台，北边卫生间和厨房横列，每间屋子都有窗户，南北通透。比李梦想得好多了。
房子也确实有年头。地上大块米黄色瓷砖稍有裂痕，墙上半米高是青色油漆，有些斑驳，老旧但不脏乱，反而有岁月沉淀的感觉，让李梦想起老家的装修风格，很亲近。
“……这都民水民电，做饭通燃气，便宜！暖气还不收费……”大妈热络介绍。
李梦四处转着，其实内心已经相中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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