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向死而生

片刻后,搜索引擎展示结果。

李梦凑近细看,网上相关的职位大部分是西班牙语、马来语、泰语等小语种职位,英语翻译也以兼职为主,薪资日结。涉及的领域都是经贸、医疗、药品、留学,看着就专业又无趣,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李梦换了个词,用“影视翻译”重新搜索。

这次倒是对口了些。日韩泰阿等小语种还是占多数,但英语也有。只不过她一条一条照所列工作职责看下去,什么审听、成片审校这些高大上的词汇一出来,她就有些心虚了。

字幕翻译算是她的爱好,但她并不清楚自己的实力在这个专业领域到底处于何种水平。如果贸然进入,需要从零做起的话,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这个勇气。

看来说走就走也不是那么洒脱的。

回家后,李梦明显闷闷不乐。

“怎么了?又被打击了?”孟里语气轻松。

“是啊,”李梦捂脸,“这次简直是重拳出击,防不胜防!”不愿回想当时的窘状。

“你觉得……我要是辞职怎么样?”在沙发里长久沉默后,李梦问他。

“不想忍了?”

李梦沉默地看着他。

见她表情严肃,他也不再开玩笑。“真想辞职?”

“嗯。”她确实有这个念头。

“那我建议可以先找下家,然后再辞。”他果然很理智,“你想做什么工作?”

来了,这直逼灵魂的问题。李梦犹豫,“我想找影视字幕翻译类的工作……”她越说越小声,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底气。

“影视翻译……”他斟酌,停顿几秒,似乎在搜索什么。

随后客观地提供数据,“据我了解,目前英语影视翻译的职位不多,大公司更少,以兼职为主,福利没保障。而且这类职位没有太大发展空间,就业形势不乐观。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他说的跟李梦了解到的情况大差不差。原本她已经有心退缩,但听到这些话还是起了逆反心理。

“我知道,可我就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李梦发泄。

“盲目裸辞不是个好选择。”他依旧冷静。

“你不知道……”她说不下去,白天受辱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如果她有钱,或者再硬气一点,或者再懦弱一点,就不会在这中间之地挣扎了。

“其实职场都一样。在这呆不下去,到别处也一样。”他补刀。

虽然知道他说得没错,李梦也不免失望。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她是知道的。她也可以理智,只是此刻不想理智。她想让他和自己站在一边,而不是这该死地理智。

“你不是以我为中心吗?”李梦脱口而出。

“我是以你为中心”,闻言她稍安,但他紧接着道,“可这个世界并不以你为中心。”

李梦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顿时哑口无言。

察觉她表情受伤,他补救,“如果真的不开心,就辞职吧。”

良久,她才开口,“……你说得对,我再想想。”说完便朝卧室走去,背影是浓浓的孤寂,此后一晚上都没再出来。

“张主任,这是按徐总要求重写的报销单,请您签字。”李梦恭敬递上单子。

张主任斜睨她一眼,“搁这吧。”

将单据放下后,李梦从容回到座位,从表情丝毫看不出有上次事件影响的痕迹。

只是她比之前更沉默了。就连身旁的小米也被她冰冷的气场镇住,不敢再随意搭话。

只要她不在乎,就没人能伤到她。

李梦早就知道,公司其实无异于一个封闭的村庄,没什么事能瞒得住。

上次那种大场面早就在各科室传得沸沸扬扬,大家表面客客气气,实际都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话不知道说得有多难听!

李梦强迫自己别在意,但仍能敏锐地感知和保安老刘、司机小吴照面时他们猜忌的眼神,午餐时周围同事的窃窃私语,还有去其他科室办事时他们探究的目光……自我保护的本能让她将自己封闭得更紧。

“徐总签了,报去吧。别拖了。”张主任催促。

李梦木然接过报销单,朝财务处去了。

财务处李主任是个头发花白的胖老头,他捏着眼镜仔细对了对票据,“行。”

“麻烦了,有问题随时联系我。”李梦客气周到,随后脚步轻盈离开,不留丝毫破绽。

看,原来她也是会的,冰冷圆滑。

她不是无知,只是暂时忘了,这里的生存法则。

不是早就学会了吗?热情和真心只会被辜负,若想保留就要深深掩藏。但是什么让她弄丢了自己的铠甲,大意地袒露柔软的血肉?

此刻她无比明晰,如果还没有力量将枷锁打破,那就只能卑微到底,直到找到那条出路。

而她的出路在哪里?这成了占据她思绪的问题。

日子又恢复了一成不变。

看着马路上匆忙的车流,车站边漫长的队伍,地铁里拥挤的人群,她不断思索这个问题。

看着清晨的朝霞,傍晚的夕阳,夜里的星光,她依然在思索这个问题。

她吃的很少,不再跟孟里交流,躲进卧室,禁止他打扰。

她没有多难过,也并不觉得悲伤,只是麻木地无趣,仿佛再也没有理由……高兴。

瞒着所有人,她投了简历,有试译,也有面试,但都杳无音讯。

李梦不知道等待在前方的是不是进一步沉沦,害怕贬低她一无是处的那些话就要成真,而一直以来珍藏在心底的那团火终将熄灭。

平板上播放着一档求职真人秀,李梦趴在床上沉默地看着,综艺总是能让她暂时忘却现实。

一群热血律政人勇闯职场,他们的境况和她高度相似,情感共通,吸引着她关注他们命运的走向。

真奇怪啊!明明同样是人,镜头上他们的生活却仿佛罩了层滤镜般更加光鲜亮丽,喜怒哀乐都被夸张地放大,让她近来很少波动的情绪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起伏。

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她哭了,还是那种一时半会止不住的程度。

委屈?羡慕?更多是嫉妒吧,还有对自己的痛恨!多种情绪交织成这种复杂难言的感受,只有泪水才能宣泄。

李梦回想,求学时的她也曾像他们一样年轻热血,心存希望,为了追梦能够付出一切。她羡慕、更嫉妒他们能在最好的年纪拼尽全力去做想做的事情,有良师引导益友陪伴,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呜……然而她呢?当初那样的自己、那样的热血哪去了?这么多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白白浪费了?明明她也可以做点什么的!

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李梦抽出纸巾擦眼睛,又猛地擤擤鼻子,但泪水依旧止不住地往下流。

……呜……她不想浑浑噩噩白活一次……

李梦用纸巾蒙住双眼,纸巾瞬间被濡湿。她咬紧牙关,屏息憋气,任情绪在胸腔积聚。直到忍得快要炸裂,才猛地抽动鼻翼,深呼一口气,破碎得毫无声息。

如果她知道自己真正想干什么就好了,那将会是她的出路,她可以为了这个目标破釜沉舟地拼一次命,拼上她所有的、所剩无几的勇气。

李梦虽没料到看个综艺会让她崩溃到大哭,但潜意识知道自己需要这场发泄,就像长久以来的某种仪式。

她已经好久没哭过,但其实她从小就是个爱哭的孩子。虽然现在无迹可循。

小时候一不如意她便会哭,哇哇大哭的那种,声嘶力竭。每次哭都会持续好几个小时,眼泪流干了也要坚持干嚎,很有韧劲。最开始是以此为武器要挟得偿所愿,等到不再管用的时候,就是单纯的委屈了。明明如果有人肯温言软语哄她几句,她就不会伤心了,可偏偏他们耐心耗尽,都要看她的独角戏。所以她知道哭是不被人疼惜的,只剩满腹委屈和伤心。渐渐的也就很少哭了,仿佛童年时期已把此生的眼泪流尽。

但无独有偶,每到人生的关键时刻,她都会大哭一场。

高考前夕,母亲千里之外来给住校的她送饭,两人坐在人来人往的马路边闲聊,她哭了;大四实习,独自在办公室守夜给父母打电话,她哭了;研三求职,受挫躺在床围里给母亲打电话,她哭了;大姐出嫁,深夜惊醒思念愧疚,她哭了。还有此时,她哭了。

都是对前路的迷茫,不同的是从依赖父母到独自承担。仿佛哭一场,心就定了,前路也就看清了。所以她放任自己发泄。

等到终于停下的时候,面前已堆满揉成团的纸巾。眼睛和鼻头通红,面颊发干,心口却无比舒爽。

李梦捧着一堆纸巾开门,就看到孟里直挺挺的守在门口,担忧地望着她。

她知道自己此刻一定狼狈极了,但内心却无比平静。

李梦朝厨房走去,将纸巾扔进垃圾桶,然后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脸。孟里在身后寸步不离的尾随。

冰凉的水流缓解了眼周和脸颊的刺痛,头脑也跟着清明。随后她又补充了一大杯水,觉得满血复活。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孟里小心翼翼。

李梦摇头。其实一切都跟他无关。

只是经过这么一遭,她才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还有她要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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